絕望的情緒在隊伍裏逐漸蔓延，排在江和玉前麵的蟲越來越少，在這個貧瘠的星球上生活，能通過篩查的隻是少數。
    殘疾雌蟲，年老雌蟲，身體半蟲化的蟲崽們被紛紛趕走，大部分通過登記的雌蟲也因為蟲崽不能離開而選擇了留下來。
    能通過嚴格篩查的蟲少之又少。
    關於江和玉的問題，埃普麗爾沒有回答，隻是緊緊的把他攬在身側。
    他也想離開這裏，想去找阿爾，看他過得好不好，想知道他的雄主有沒有虐待他。
    埃普麗爾自己過了太久苦日子，可是阿爾不行，他從小就漂亮聰明，乖巧懂事，是最好的崽崽。
    如果那個雄蟲對阿爾不好，他豁出命也要帶阿爾逃跑，跑得遠遠地，像阿爾小時候那樣，把他護在自己身後。
    埃普麗爾的手無意識的在江和玉肩膀上緊了緊。
    好不容易自由了，想過好日子，想看著和玉長大，看他和自己喜歡的雌蟲戀愛，再然後，找到自己的雌君，生養自己的小蟲崽。
    和玉的崽崽會過得很好，他是個好雄蟲，不會像阿爾的雄父那樣...
    他帶著江和玉安靜的一步步向前挪動，終於來到了登記點前。
    埃普麗爾鬆開攬了一路的肩膀，想讓江和玉先去登記，和玉是雄蟲，一定能通過檢查。
    江和玉不知道什麽時候把手掌放到了他背後，他一個閃身躲過埃普麗爾的手，掌心用力，猝不及防的把他往前一推，他被直接推到登記區，急急忙忙的回頭張望。
    那裏的登記蟲眼睛都沒抬一下，拿出一張新的登記表，不耐煩的詢問道：“姓名。”
    “不好意思，不是我，是我們家崽崽要登記...”
    埃普麗爾伸手去抓江和玉的手腕，被他四兩撥千斤的擋開了。
    登記蟲掀了掀眼皮，看這個臉上有疤的醜陋雌蟲，這又是個次品，他語氣更不耐了，“不登記就走，回去商量好再來，下一個。”
    “別，別，我們是要登記的...”
    “我叫埃普麗爾。”
    登記蟲在表格裏刷刷寫上姓名，然後在相貌一欄勾了個‘中下’
    “匹配情況？”
    “曾經有過匹配，目前匹配關係已解除。”
    “翅翼情況？”
    “沒有翅翼...”
    登記蟲煩躁的把筆一甩，手指敲得桌子當當響，“說清楚，沒長還是什麽...”
    埃普麗爾努力組織語句，“啊，就是被，被割掉了...”
    登記蟲沒再問下去，直接在結果一欄填上——不合格，表格被扔到了一旁摞得高高的那堆裏麵。
    “不通過，下一個。”
    埃普麗爾瞧著自己那張孤零零的表格，遲鈍的眨了眨眼，他點點頭，縮著脖子向外麵走。
    再試多少次也是一樣的，他歲數大了，臉上有疤，翅翼還被割掉了，不僅生過蛋，生的時候還落了病根。
    他沒吃過一天的藥，沒看過病，更沒用過醫療艙，生殖腔可能早就萎縮了，一個不能生的雌蟲沒有價值，撤出去也是浪費食物，管理部門又不是做慈善的...
    不要他，也很正常。
    和玉就不一樣了，他是珍貴的雄蟲。
    埃普麗爾望著自己的鞋尖出神，鞋墊還是和玉給他新做的，用的是那種長毛的的異獸皮，密密實實縫了一層，軟軟的，像踩在棉花裏，走再遠的路也不會腳冷，不會生凍瘡了。
    圍巾也是新做的，異獸毛皮被和玉加工過，處理得滑溜溜的，一點也不紮脖子。
    還有貼身穿的那件開衫，和玉後來補了兩條袖子上去，又用異獸皮加了一層，更暖和了。
    他扯了扯衣角，把臉埋在圍巾的皮毛裏。
    “我走了。”他小小聲的告別。
    怪不得那個斷腿的雌父不回頭，埃普麗爾輕聲說：“和玉，我也不會回頭。”
    後麵登記點的蟲在大喊，“喂！你不登記嗎？排這麽久的隊，有病吧你。”
    埃普麗爾動動耳朵，還沒來得及去看發生了什麽，江和玉就裹著冷風從後麵衝過來抱住了他。
    腦袋撞到他後背上，雙手勒得緊緊的，聲音裏帶上些焦急，“為何要跑？”
    他深吸口氣，把臉埋在灰發裏，“我們回家。”
    登記點已經開始記錄下一個蟲了。
    埃普麗爾難以置信的扯開他的手，回頭質問道：“你明明能走，為什麽不走！”
    江和玉想起以前副將的話，“將軍！為何不逃！”
    從前為國寸土不讓，為民安居樂業，為江家之名可流芳百世。
    江和玉的第六感曾替他躲過無數次死局，他方才望著埃普麗爾的背影，從未如此清晰的感覺到這將是永別。
    他獨自留下，會死。
    埃普麗爾搖晃他的肩膀重複問他，“你為什麽不走啊！”他不解的把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江和玉看他小小的酒窩，其實他自己都不完全明白為什麽不走，他隻是遵循自己的心意，脫口而出，“為你。”
    江和玉不走了。
    登記點還會開再設幾日，通過篩查的蟲越來越少。埃普麗爾恨不得每天追問江和玉八百遍，讓他趕快離開，江和玉的回答一直沒有變過。
    與此同時，沈亦和阿爾正在拚命想辦法尋找埃普麗爾，他們查遍了主星所有出入記錄，埃普麗爾星幣賬戶的使用情況。
    在守備軍團珀西上將的幫助下，又仔細篩過了主星所有能查到的蟲，都沒有雌父的半點蹤跡。
    其他星球不在守備軍團的能力範圍內，蘭斯洛特和珀西幫忙聯係了管理軍團。
    管理軍團幾乎遍布了蟲族所有星係，事務繁多瑣碎，要管理大到蟲皇蟲王視察的安排，小到鄰裏間一畝三分地的爭執，因此分部自治權利大，配合度不高。
    總部發下來的係統管理局成立通知，協查搜索通告等等，通通石沉大海，作為垃圾信息被垃圾星管理分部一鍵過濾，垃圾星分部在霜華星廢棄項目上投入了大量時間。
    從霜華星撤出的飛行器滿載著篩選出來的蟲，在他們滿心都是進入新家園生活的期盼時，全部作為貨物販賣進了交易所，在這裏根據三六九等塞進不同的籠子裏待價而沽。
    利潤通通被雄蟲交流會和垃圾星分部平分。
    暗網上專屬雄蟲的論壇裏，關於霜華星賭局的廣告鋪天蓋地。
    賭注的數字每時每刻都在瘋狂上漲，賭徒們期待著誰能成為最終的贏家。
    距離霜華星賭局開始倒計時——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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