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然第一次和賽勒斯一起曬被子，第一次這麽清楚的看見到賽勒斯的翅翼，第一次被他抱著飛起來，飛得很高，很快。
    蘇洛然興奮的小臉紅撲撲，忍不住高聲喊起來，驚起山林間的一群鳥雀。
    他咯咯的笑，使勁呼吸，感受著自由的味道。
    賽勒斯帶著他飛過叢林，飛過高山，再快速俯衝下去，山腳下有一池湖水，那水清澈見底，湖畔四周都是自由生長的植被，野性自然。
    “哇！！！”
    蘇洛然瞬間就被這片景色吸引了，圓眼好奇的左顧右盼，他在賽勒斯懷裏也不安穩，像一條小魚一樣扭來扭去，想紮猛子跳下去玩水。
    賽勒斯抱著他站在岸邊，沒急著把他放下去，“會遊泳嗎？”
    蘇洛然答得理直氣壯，“不會！”
    “那不能去太深的地方，隻能坐在岸邊踩踩水。”
    蘇洛然有一點失落，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瞥他一眼，抿抿唇，又瞥他一眼。
    賽勒斯挑了挑眉，“不是說好要聊天嗎？”
    “對對！”蘇洛然很快又高興起來，胳膊收緊了點兒，臉蛋熱乎乎的在賽勒斯頸窩輕輕貼了一下。
    湖麵上波光粼粼，有微風拂過，清新涼爽，綠樹上的葉子鬱鬱蔥蔥，遮下一片清涼。
    他們選了個好位置，蘇洛然要伸腳下去，賽勒斯把他的褲腿挽起來，再示意他把腳踩進清涼的湖水中，賽勒斯也陪著他，他們肩並肩的坐在湖邊的草地上。
    蘇洛然太開心了，腳丫劃個不停，感受水流流過，還有不大點的小魚圍著他小腿遊來遊去，時不時癢癢的掃他一下。
    他輕輕的用額頭撞了一下賽勒斯的肩膀。
    “要不要...聽我的事。”
    “好。”
    蘇洛然說著說著就放鬆的躺在草地上，腳丫還在劃水，賽勒斯也跟他一起躺下來。
    “在我們那裏，器官要是出問題，就沒辦法了，和這裏不一樣，不能重新長出來。”
    “所以啊，想要活下去就需要克隆技術，用dna製作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叫做克隆人。”
    “病人把有問題的器官切下來，克隆人把健康的器官移植過去，那病就好了，克隆人如果死了就處理掉，如果沒死就再繼續用。”
    “因為重新製作一個克隆人也很麻煩，要花很多錢，嗯，就是星幣，失敗率很高的...”
    賽勒斯看他頂著一頭毛毛躁躁的亂發，臉蛋上沒什麽肉，瘦巴巴的，語氣輕鬆像在說和自己無關的事。
    他問：“那你是病人還是克隆人？”
    “我啊...”蘇洛然把手舉高，透過指縫看天空飄蕩的雲彩，“我是第164個克隆人，之前的克隆人都死了。”
    賽勒斯突然把手伸過來，和他十指相扣。
    蘇洛然自顧自的繼續說：“克隆人沒有思想，不會疼，也不會難過，但是我有點特別，後來慢慢產生了自己的思想。”
    “我開過很多次胸，取出去了各種各樣的器官。”
    蘇洛然摸摸自己的前胸和腹部，輕輕的拍了拍，“裏麵是空的，我還活著，但是渾身沒有力氣，也不敢翻身，刀口疼，縫的也難看...”
    賽勒斯的聲音沙沙的，“有止疼藥嗎？”
    “沒有。”
    蘇洛然偏頭小心翼翼的瞟他，“你相信我嗎？”
    雖然他的說法玄而又玄，雖然他的身上光滑幹淨沒有任何痕跡，雖然他好像在敘述一件和自己沒有太大關係的事。
    但賽勒斯就是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從很久以前，他總是捂著肚子喊疼，但沒有任何傷處的時候，他就應該知道，那種樣子，一定是曾經親身經曆過。
    賽勒斯很快回他，“相信。”
    一隻手被牽著，蘇洛然伸出另一隻手，隔著衣服去摸他肚子上的疤痕，“你也那麽疼過。”
    蘇洛然很快又追問道：“你有止疼藥嗎？”
    “沒有。”
    “哦...”蘇洛然有點蔫蔫的，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摸他肚子。
    賽勒斯看他琥珀色的圓眼，捏捏他的臉蛋，“怎麽這麽乖？”
    “我乖嘛？你誇我啦。”蘇洛然抿起嘴笑。
    “嗯，很乖。”
    賽勒斯想鬆開相扣的十指，蘇洛然握緊了，不肯放開，賽勒斯就依然拉著他的手，另一條胳膊伸過來，“要到我懷裏嗎？”
    蘇洛然罕見的沒有蹭到他胸口。
    反而朝賽勒斯伸出胳膊，“你要到我的懷裏嗎？”
    賽勒斯定定地看著他，把蘇洛然拉近一點，鼻尖貼到鼻尖，然後側開一點，輕輕吻在他嘴唇上。
    他閉著眼睛，伸出舌尖舔了舔蘇洛然的唇瓣，然後探進他的齒關，嚐到甜絲絲的奶糖味道。
    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是奶味的。
    小家夥真的很喜歡吃糖。
    賽勒斯吻了他很久才把他放開。
    蘇洛然被親的悶悶的，眼尾泛紅，嘴唇有點水光，他蹭了蹭，貼的更緊了，和賽勒斯嚴絲合縫的摟在一起，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好像終於有了自己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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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都可以說，他都信。
    蘇洛然抽抽搭搭，再也憋不住了，他沒法冷靜地組織自己的語言。
    “後來，後來我的左眼眼角膜被拿掉了，然後我以為我跑出去了，我以為自由了，我就特別開心，跑了好遠，最後還是被抓住了。”
    “不公平，我也想活，我也是一條命，很多人都想抓住我，然後我想，不對啊，我肚子裏是空的，早就跑不起來了，我連走路都走不了了。”
    “所以我再睜眼的時候，右邊的眼睛也看不見了，徹底瞎了之後，沒過多久我就死了。”
    “對，我死了，然後我又活了，我來到了這裏，但是精神一直不太好，腦袋不清楚，好像被關了一段時間，恍恍惚惚的，我隻記得，很黑，我害怕，然後你就把燈打開了。”
    “賽勒斯，你給了我一塊奶糖，那是我第一次吃到東西，很好吃的。”
    “我好喜歡。”
    賽勒斯撫摸他單薄的脊背，想問他以前做手術的時候疼不疼，想問他幻想被抓住的時候疼不疼，想問他怎麽都跑不掉的時候心裏疼不疼。
    想問他每一次被強迫的時候疼不疼，想問他一遍遍挨打的時候疼不疼，想問他反反複複被關起來的時候疼不疼。
    想問他第一次之後被那顆奶糖砸到的時候疼不疼。
    早就應該對他好點，再好一點。
    嗓子堵著悶著，說不出什麽來，千言萬語匯成一句。
    “疼嗎？”
    蘇洛然條件反射想說不疼，他張張嘴，卻說不出來，他摟著賽勒斯的腰，手指無意識曲了曲，小幅度的撓了兩下。
    “疼的，好疼。”
    “身上疼，心裏疼，在玻璃房裏，沒人會和我說話，我在玻璃房裏生，在玻璃房裏死。”
    “現在我終於出來了，賽勒斯，你是第一個願意和我說話的，我就認準你了，要一直一直跟著你。”
    賽勒斯感覺到他把自己脖子弄得濕漉漉的，一手拍他後背，一手去揉他後腦。
    “乖，乖。”
    “嗯！我乖！我最乖！”
    “以後我們好好的過。”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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