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沒有邏輯，沒有規律，沒有道理可言的。
    林誠能出現在他的夢裏，對柳風鈺來說算是一種奢侈。
    九年來，夢到他的每一次，柳風鈺都記得清清楚楚，不僅僅是刻在腦海裏，還被他一筆一劃的寫記了下來。
    餘生那麽長，總要有些東西支撐他繼續走下去。
    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樣，夢裏的一切散去，除了柳風鈺自己，隻剩下一片虛無空茫。
    和他的生活一樣，在那個沒有林誠的世界裏踽踽獨行，回頭看不清來路，抬眼看不清歸途。
    該醒了。
    再怎麽努力也是徒勞，什麽都沒有改變，什麽已經都來不及了。
    柳風鈺再一次陷入自厭的情緒中，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
    柳風鈺永遠無法停止愛林誠，林誠呢？他生前從沒說過愛柳風鈺。
    對啊，生前。
    柳風鈺既沒能阻攔林誠前往前線，也沒有成功通過軍團選拔，他隻得到了一個單薄的，模棱兩可的，玩笑似的調侃。
    “如果我退役了，到那時候你還沒有雄主，我就來找你，一起搭伴湊合過日子。”
    那個時候他們都覺得餘生還有很長，一切都來得及，一起的誘惑太大了，柳風鈺像個輕易就被糖果安撫好的小孩。
    他說，他能等，他願意等。
    現在的柳風鈺仍覺得餘生還長，可什麽都來不及了。
    沒有林誠的每一天都度秒如年，柳風鈺放不下，也逃不出他給自己羅織的這張名為林誠的網。
    想他，想他，好想他...
    “喂！風鈺！你發什麽呆啊。”
    青年清冽的聲音遙遙傳出，林誠穿著嶄新的校服由遠及近的跑過來，以他為中心，四周的場景飛速蔓延，渲染成了彩色。
    胸膛重新有力的鼓動起來，柳風鈺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這一點幸福的感覺也讓他如此貪戀。
    四周重新喧鬧起來，柳風鈺低頭去看自己，他也穿上了和林誠同樣的軍校服，那身他曾經厭惡至極的衣服，他的手裏還捏著一張薄薄的報名單。
    這張探索軍團報名表上簽下的是他的名字。
    柳風鈺再次抬頭看向那個衝過來的身影，他伸出雙手，用力擁住了那個明媚燦爛的青年。
    瀟灑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來，“走啊，訓練去！”
    林誠被他抱的有點別扭，不著痕跡的掙了掙，抬手勾著他的肩膀。
    “走走，聽說最近學校裏來了一批新的模擬戰甲，跟軍團選拔是同款，總共也就五台，想用要排隊呢...”
    柳風鈺直愣愣的站在學校操場的跑道上，林誠手上加了點力氣，更用力的拽他肩膀，“走啊，我好不容易約到兩台呢。”
    柳風鈺順著他的力道，被他挎著向訓練場走去。
    一步一步，從那個精明強幹的集團首席助理，慢慢變回了曾經的青澀青年。
    “走。”柳風鈺說：“一起。”
    林誠甩了甩金色發絲，先戴上頭盔，然後矯健的跳進了模擬戰甲，柳風鈺也緊跟著跳上了另一台。
    他們這次一起泡在訓練室裏，磨煉戰甲操縱技巧，一起嬉鬧著走在教室和宿舍往返的路上，一起跑去食堂搶飯，一起上文化課...
    他們還在最快樂的時候，頭靠著頭拍下笑容燦爛的合照。
    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們同時考進探索軍團，一起上了前線。
    在那裏，柳風鈺見到了林誠的弟弟，那是一個愣頭愣腦的小家夥，一看就和林誠是親兄弟，那個乖孩子被哥哥保護的很好。
    他沒來由的嫉妒，和林誠黏的更緊了，他們整日待在一起，也分進了同一個小隊。
    每次隊員都打趣他們兩個關係真好，比親兄弟還好。
    林誠總是笑的明媚，然後攬著柳風鈺的肩膀，輕輕的拍兩下，驕傲的說：“那當然了！”
    一直到那次林誠喪命的任務前夕，柳風鈺把他拉進一間儲物室裏。
    這是一個隻有他們兩個的小天地。
    柳風鈺開門見山的說：“阿誠，這次任務你不能去。”
    林誠困惑的問他，“為什麽？”
    “很危險。”柳風鈺重申：“這次會有傷亡的。”
    林誠十分為難，“可是我弟弟也在任務名單裏，我得護著他。”
    “我替你去。”柳風鈺抓緊他的肩膀，“你不管找什麽借口，一定要躲過這次任務。”
    林誠的表情慢慢變了，從困惑到釋然，“為什麽？”
    柳風鈺的表情格外悲戚，“我不是說了嗎？很危險。”
    “不是。”林誠緩慢的搖了搖頭，“我是說你為什麽一直對我這麽好。”
    那些隱秘在心底的，從未訴之於口的愛意，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裏瘋狂生長蔓延。
    禁忌的，熱烈的，義無反顧的。
    是隻有在夢裏才敢說出口的愛意。
    柳風鈺聲音裏帶著決絕，“我愛你，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以前是我年輕，我不懂，直到錯過了我才明白。”
    “我失去了多麽珍貴的寶藏。”
    林誠輕笑出聲，在狹小的儲藏室裏，更靠近了一些，“什麽錯過？哪裏錯過了？”
    “你不明白。”柳風鈺急於辯解，卻被一根有著薄繭的手指擋住了接下來的話。
    林誠用食指在他嘴唇上點了點，“我明白。”
    他單手扯開自己軍服的領口，在靠近心口的內兜裏拿出那張他們的合照，“我一直都明白。”
    柳風鈺慢慢把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是以前從沒有過的親密姿勢，林誠也任由他靠著自己。
    “這次我們一起去。”林誠的話裏有些釋然的感覺。
    “能再貪心一點嗎？”柳風鈺在他肩頭側開點，軍服上滲出一片濕跡，“是我的夢呢，你就當讓讓我。”
    “當然可以。”
    柳風鈺盯著他的側臉，還有那抹薄唇，“我還沒有吻過你。”
    林誠姿態放鬆，接受程度良好，“那你還等什麽呢？”
    柳風鈺莽撞的湊上去，把林誠抵在了牆邊，嚴絲合縫的，用近乎撕咬的力道，猛烈的，鋪天蓋地的吻席卷下來，林誠圈著他的脖子，也在竭盡全力的回應他。
    他們都想要記住這個‘初吻’。
    最終他們一起參與了這次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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