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空方丈慢步走來，手上的念珠相互摩擦著發出響聲，看著紀詠望著對岸出神，站定在他身邊。
    “師傅。”
    紀詠聲音有些發悶，思緒萬千，不知如何說起。
    慧空知道他心中所想，伸手指到路邊較陡的山坡上有一棵樹，輕聲問他，“你看到這個樹了嗎？”
    “看到了，這是梅樹。”
    如今正是夏秋之際，山間本就涼一些，竟有一些樹葉在微微泛黃，枝條的末梢也有些透明。
    慧空看著梅樹，“這棵梅樹是從陡坡上長出來的，沒人知道她是如何發的芽，是怎麽悄悄的長成今日的模樣，自我入寺時它便在這裏，一年又一年。”
    紀詠伸出手，一片葉子落在他手上。
    慧空繼續說道，“這梅樹啊，年年拚盡氣血開花，可每開一次，枝幹便枯瘦一份。”
    慧空方丈看著紀詠，“等到來年春風又至，它仍要開，可是不知，它還能撐過幾個年頭。”
    “弟子能如何做？”
    慧空看向小河，“從第一滴水流入這條山穀時，就注定了這山間的涓涓回響。”
    紀詠攥緊了拳，“若是弟子偏要改了這穀中河道呢？”
    慧空向前走著，拿起路邊的一個小石頭，拋進了河中，“若這石頭是你的心意，河便是她命數。”
    石子落入河中，發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可河水的流淌未阻擋分毫，隻一會兒，又回到最初的模樣。
    投的再重，河水也隻是容納了石子的存在，卻未能改變深淺。
    紀詠自然是懂慧空說的話，可他卻偏執的拿著一把又一把的石頭丟進水中。
    “癡兒啊。”
    慧空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紀詠低頭不語，隻是一味的搬石頭。
    朝雨看著慧空離開的背影，紀詠就在這裏一遍一遍的往河裏扔石頭，滿臉疑惑。
    “你這是在做什麽？”
    紀詠的手頓住，側頭時餘光看到她的身影，可還是繼續手上的動作。
    “這河招你惹你了？你打算靠小石頭給它堵上啊？”
    朝雨蹲在他旁邊，看著他狀態不對，也收斂了笑意，“怎麽了？”
    紀詠還想往河裏扔石頭，朝雨卻伸手攔住了他。
    朝雨看著他的眼睛，無奈的說道，“怎麽眼睛又紅了，難道是被師傅說了？扔這小石頭那管用啊？走，我們去找塊大的。”
    說罷，將他手裏的小石頭丟進河裏，拉著他的手腕隨著小道往前走。
    紀詠就由著她拉著自己，一直看著她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和心中來回交織重疊。
    “看，這塊大。”
    朝雨跑過去拍了拍路邊半人高的石頭，“扔這塊。”
    紀詠看著她使勁推了推，石頭一點反應都沒有。
    “紀見明，來幫忙。”
    朝雨一句話讓他回了神，連忙過去幫忙，兩個人合力就把石頭推了下去。
    石頭撲通一下滾進河裏，濺起一大片水花，露出河麵的石頭將河水分割開，在石頭後形成一個小水窩。
    紀詠看著麵前的朝雨，忍不住伸手把她拽進懷中，抱得很緊，緊到朝雨覺得他在害怕。
    朝雨沒說話，輕輕的拍著他。
    過了幾日，朝雨一個人安靜的坐在亭子裏，紀詠那天晚上就走了，朝雨也沒再問他去哪裏。
    本來是打算住一兩日就回去的，可蔣慧蓀卻想多留幾日。
    蔣慧蓀覺得此處甚是舒適，一早就帶謝嬤嬤遛彎去了，陸爭就跟著一起，估計還給陪著練兩手。
    雪柔在房中收拾，朝雨昨晚就和蔣慧蓀說打算先回城中，蔣慧蓀準備在這裏多住些時日，朝雨覺得這樣也好，京中風雲詭譎，她打算讓雪柔留在此處照顧母親，便讓她把東西收拾好。
    “小姐，東西都收拾好了。”
    朝雨放下茶杯，“我回去後會讓人送些東西過來，你便留在此處照顧老夫人。”
    雪柔擔心的看著朝雨，“小姐，真的不用我回去伺候嗎？”
    “不用擔心我，過段時間等娘親想回來時我便找人來接你們。”
    蔣慧蓀也回來了，“小雨，你何時回去？”
    “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即刻便回。”
    “好，讓陸爭跟你一起。”
    朝雨正要說著什麽，就被蔣慧蓀攔住了，“你和硯堂都在城中，身邊必須有人手才行，況且你不是讓雪柔留在這裏了？”
    “那好。”
    朝雨和陸爭直接騎馬回了城，沒想到一進城，城中就像是變了副模樣。
    城門的守衛被一劍封喉，鮮血撒在了牆磚上，一片血紅，不遠處的街上一片雜亂無章，推倒的小鋪和桌板，還有婦女和孩童的屍體......
    明明前一日還和竇昭通了信，說是城中一切都好，宋墨今日要護送陛下去了西山行宮......難不成流寇進城是有人故意行此禍事！
    “陸爭，去找城中的兵馬司，我先回府。”
    “小姐！”
    陸爭看著朝雨馬鞭一揚，身影逐漸走遠，自己也調轉馬頭向五城兵馬司跑去。
    朝雨趕到將軍府門口的時候，就看到大門緊閉，有幾個流寇就守在門前。
    “呦，回來一個大美人啊，不會是來找爺的吧？”
    “你說這是將軍夫人還是府中小姐啊？”
    “管她是誰，直接帶回去讓兄弟們樂嗬樂嗬！哈哈哈哈”
    幾個流寇一邊說著一邊走過來，有一人還伸手去扯朝雨手中的韁繩，眼前一閃，朝雨腰間的軟劍出鞘，直接把他的胳膊砍了下來。
    “何人讓你們來將軍府的？”朝雨看他們明知這裏是將軍府還敢來硬闖，這京城富貴人家可不隻是一兩戶，竟然來將軍府必定是受人指使。
    “二哥，二哥快走吧。”
    “怕她做什麽！咱們一起上！”
    朝雨翻身下馬，手握軟劍挽出一道劍花，直接將這幾人的手筋挑斷，“我再問一遍，誰讓你們來的。”
    “我......”
    其中一人剛想說，就被那位被喚作“二哥”的人一刀砍斷了脖子。
    朝雨也懶得再問，直接抬劍挑了他們的腳筋，把他們丟在原地。
    將軍府的大門被緊緊鎖住，朝雨隻能找個地方翻進去，一進去就看見竇昭她們跑進了偏院。
    侍衛丫鬟的屍體有十多人，朝雨連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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