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遲來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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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哥,你來我住的地方吧,我今天沒上晚自習,可以吧?”
    “行,行,我半個小時到。”
    崔壯誌到的時候裴之正趴桌子上寫東西,聽到敲門聲就用書把筆記本蓋住,然後去開了門。
    “哥,你找我啥事?”
    崔壯誌先拉過一個小馬紮坐到裴之跟前,馬紮有點矮,他十分“乖巧”的坐在那,兩隻大長腿都能杵到下巴上了,裴之看著他正襟危坐的動作和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一種不好的猜想,額頭的青筋不自覺跳了跳。
    “我,那個,想跟你支點稿費。”
    裴之深呼吸一口氣,“你嚇死我了,我以為啥事呢!”
    裴之從書包裏掏出錢包,拿出了三百塊錢遞給他,崔壯誌接過來以後,又用那種十分糾結的表情看著裴之,裴之撓了撓頭,“哥,還有啥事你說唄!”
    “那我直說了。”
    糟糕,這娃子不會要逃稿了吧?
    裴之提起來一口氣,“你說!”
    “我想再跟你借點錢,四百,有沒?”
    裴之的一口氣落下來了,“嗨,就這事啊,”裴之從錢包裏拿錢,尷尬了,裏邊還剩了幾十塊錢零錢。
    “哥,我這裏沒有了,你等我一會兒,我給我爺爺打個電話,他要是在縣城,我現在就去找他拿,方便問一下,你用這些錢幹嘛?不會是打遊戲充錢吧?”
    楊樂樂說過,崔壯誌去年因為往遊戲裏充錢在家挨了頓混合雙打,要真是這樣那這錢裴之真不好借。
    崔壯誌撓撓頭,“這,不是往遊戲充錢,就是,哎,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說。”
    裴之站起身,狐疑的看著崔壯誌,又圍著他走了一圈,這小子,不會幹了壞事吧?不應該啊,看他憨不拉幾的性格,也不像悶聲幹壞事的人啊。
    裴之很好奇借錢的緣由,又問了一次,“真的不方便說嗎?”
    崔壯誌撓了撓頭,“其實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吧,我有個朋友,他喜歡的女生過生日,他想給她買個禮物,禮物已經選好了,但是錢有點不太夠……”
    裴之深呼一口氣,在心裏為自己齷齪的想法跟崔壯誌道了歉,她以為這小子拿的青春疼痛文學的劇本,要給她來一出匆匆那年,幸好幸好。
    “你是說,你朋友給他喜歡的女生買禮物,所以你來找我借錢?”
    崔壯誌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啊,對,是這樣。”
    裴之摸了摸下巴,這小子還是不對勁,她仔細打量崔壯誌,小崔的臉越發紅了,手指不停的搓著衣角,嘶,一米八多的魁梧文藝壯漢這個神態,裴之想揉眼睛。
    眾所周知,我有個朋友就等於我本人。
    所以他這個朋友應該是他自己吧?
    “你,的朋友,選了什麽禮物送給人家?說出來我幫你,這個朋友參考一下。”
    “額,就是,就是一盒比較貴的顏料。”
    “哦,明白了,那我好奇問一句,你這個朋友,他喜歡的女生,喜歡他嗎?”
    小崔:“……”
    委屈巴巴的,“應該不喜歡,她說她有喜歡的人了。”
    哦,明白了,小崔拿的舔狗男配劇本。
    “那既然有喜歡的了,你為啥還要送這麽貴的生日禮物?哦,對,是你這個朋友為啥要送這麽貴的生日禮物?”
    “那個女生美術聯考校考過了,報的南方的大學,我的朋友報的省內的學校,畢業以後估計見麵機會不多了,所以……”
    “所以用這份禮物給暗戀畫個完美點的句號?”
    “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裴之給老爺子打了電話,帶著崔壯誌去了小院,從老爺子那裏拿了五百塊。
    “四百用來買禮物,那一百用來買手紙,擦追不到人家哭掉的眼淚。”
    “……”
    倆人分別後,裴之慢慢騎車回了住的地方。
    她得承認,她被小崔的暗戀扯動了情緒,因為這天晚上裴之做了一個許久許久沒有做過的夢。
    裴之前世的初中在鎮上讀的,初中三年不分班,而她的同桌三年來一直都是同一個男生,因為他倆個頭都不高,學習一直都是年級前三,所以他倆是班裏唯一的男女同桌。
    那個男生和裴之同學間關係處的很好,甚至他還幫過裴之許多不大不小的忙。
    裴之第一次生理期不小心弄髒褲子上的時候,他給裴之了校服用來遮住褲子。
    裴之被別的男生嘲笑像個矮冬瓜的時候,他站出來說我也不高你為什麽不笑話我?
    裴之每年冬天都會咳嗽的很厲害,他的桌子上從來都會有一盒滿滿當當的薑片梨膏糖。
    裴之的物理成績不好,每次考試前他都給重點突擊一下。
    裴之跑操時候他會拉著裴之一起往前跑。
    裴之去理發店剪頭發被托尼老師剪成狗啃屎後爆哭的時候,他托校外的朋友幫忙帶了頂好看的帽子。
    初一裴之的手生了凍瘡,初二他早早地給了裴之一盒凍瘡膏。
    中考期間裴之胃炎犯了,疼到站不起來,他得到消息,從另一個考場奔赴來給裴之買了一份暖胃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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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的時候沒有分到同一個班,但每周他都會給裴之帶上一盒喜歡的餅幹和幹果。
    裴之那時候以為他們是心照不宣的相互暗戀,同學們傳他們緋聞的時候裴之都樂的連做了好幾天的美夢,夢到他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甚至還夢到他們一個身穿婚紗一個身著西裝一起走向了未來。
    高一下學期,爸媽遠走甘肅,姐姐在外地上大學,裴之的生活狀態跌入了穀底。
    爸媽剛走的前幾個月,她一個月隻有四百塊錢生活費,這四百塊錢要用來支付她的吃食、衣服、日常用品,那時候裴之才十五歲,她想不到勤工儉學也不會開源節流,能做的隻有省吃儉用勉強糊飽肚子,於是這個男生每周都會給她準備一包零食。
    高二分班,裴之從尖子班掉到了普通班,高二下學期的冬天是她經曆過最難捱的冬天,身上穿的是姐姐撿給她的舊衣服,吃的是一塊五一份的粥和饅頭,衛生巾都快買不起了,偏偏那一年是個寒冬,裴之的咳喘又犯了,她連續發了好幾天低燒,一直撐著沒有去醫院,因為她今年沒錢交新農合,所以輸一次液要三四十,她都是隻吃點消炎藥甘草片,霧化的噴劑想都不用想,買不起,想著熬過去冬天就好了。
    一個周六,身體沒撐住,她高燒不止,男生去班裏給她送零食看到了她燒的通紅的臉,硬拉著她去了醫院,到醫院輸上液,裴之睡了個好久沒睡過的安穩覺,半夢半醒的時候想上廁所,慢慢走到病房門口,聽見有人跟那個男生聊天,“你真喜歡她啊?長得一般,學習還不好,個子又矮,跟個豆芽菜一樣,還窮的要命。”
    男生沉默了幾秒,“你瞎說什麽呢,我們倆是純哥們,純兄弟你懂不懂。”
    那個人疑惑的小聲確定,“真不喜歡?那你天天給人家輔導數學還給人家買零食。”
    “那是她纏著我好不好,關係太熟了,她遇到事情不幫一下不好看,你也說了,像個豆芽菜,有啥好喜歡的。”
    對,他高一的時候就拔個子了,現在已經接近一米八,而裴之瘦的顴骨突出,一米六的個子體重剛到八十斤,正發育的年紀前後一樣平,一點動靜都沒有。
    裴之乍一聽到那句話好像突然就打了個寒顫,她僵硬的就像座大鼓,心髒像鼓麵一樣被反複錘煉擊打,無數情緒衝她襲來,她的靈魂好像被無邊的寒意包裹,身體是被拋棄的傀儡,無知無覺。
    裴之躺回床上,出了一身大汗,退了燒,她經曆的太少了,學不會釋懷,她隻覺得自己像死了一次離開,一樣,她以為這個男生會是她偶爾可以停靠的精神港灣,可是現在她知道了,沒有什麽港灣,隻有她自己。
    裴之沒有勇氣要質問去表白,她甚至裝作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發生,隻是默默的,慢慢的,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高三的學習壓力成倍增長,兩個人的聯係在裴之的刻意疏遠下變少了。
    高考結束後,還沒出成績的時候,男生約裴之見麵,商量評分報誌願的事,順便還有些話想說。
    兩個人約好了在一家商場下邊的漢堡店見麵,裴之沒有拒絕,她去蛋糕店買了份68元的小蛋糕,上邊擠了個歪歪扭扭的‘畢業快樂,謝謝!’
    兩個人分吃完了蛋糕,男生問她想去哪個城市讀大學,裴之沒有回答,說自己要上個廁所。
    她帶著僅有的幾件衣服,一個破行李箱,換掉手機號,注銷微信和qq,以一種決絕的方式告別了這座她生長了十八年的小縣城。
    她不想聽他沒說出口的話,說他喜歡她也好,說他有了別的喜歡的女孩子也好,說他要和她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好兄弟也好。都無所謂,這段已經變質的感情應該就像變質的食物一樣,最終的歸宿都該是垃圾箱。
    她坐上去市裏打工的公交的時候,眼睛裏落了一場遲來了很久的雨。
    裴之如同那年在病床上出的一場汗一樣,做了一場夢,又出了一場大汗。
    夢裏一閃而過的有兩個人同桌互相競爭第一名的畫麵,有男生送零食給她的畫麵,有坐同一輛公交車回家兩個人被人群擠在一起的畫麵,有最後裴之拉著破行李箱從商場飛奔向公交車的畫麵。
    裴之不自覺的抹了下眼角,沒有淚痕,原來一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這輩子,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可能會相見,但絕對不會再相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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