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已是夜裏九點多，這一覺竟睡了四個小時。
    久未這樣安穩入眠，意識回籠的瞬間還有些滯澀，像生鏽的齒輪慢慢轉動。她走到直飲機前接了杯溫水，小口慢飲至飽腹感漫上來，才去拔下充電線。
    指尖反複劃過屏幕，解鎖，鎖屏，再解鎖，機械的動作裏藏著一絲放空的茫然。
    窗外，十五剛過的月亮正懸在夜空，亮得有些晃眼，圓滿得近乎不真實。
    她歪進躺椅裏，目光落在那片清輝上，忽然就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人——此刻的他們，又在經曆著怎樣的夜晚呢？
    而另一邊的醫院裏，李樹還守在重症監護室門外，一步未動。抵達醫院已經五個多小時，他剛稍稍穩住情緒，又一份病危通知書驟然遞到了眼前。
    “不是說情況已經穩定了嗎？”他的聲音發緊發硬，每一根神經都像被拉到極致的弦，仿佛下一秒就會崩斷。
    “之前脾髒出血麵積較小，確實暫時控製住了。但現在出現了二次出血，你們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已經緊急聯係血庫備好血源，會全力搶救。”
    元元和他互相攙扶著，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麵上。
    李樹的目光死死盯著地磚上交錯的紋理，“要是躺在裏麵的人是我就好了……”
    “你別這樣說，”元元哽咽著勸他，“我姐要是聽到了，得多心疼。”
    “她還能聽到嗎？”李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元元沒接話，隻是把頭埋得更低。
    兄弟倆就這麽癱坐在監護室門口，盯著那扇緊閉的門，等著裏麵傳來的任何消息——每一秒都像被無限拉長，壓得人喘不過氣。
    突然，元元猛地抬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哥，你手機上能查到我姐的電子病曆不？要是能查到，就轉發我一份！我有個朋友，他家在醫療體係裏挺有關係，說不定能幫忙找個專家再看看情況。”
    李樹慌忙把手伸進褲兜，指尖慌亂地摸索著掏出手機，“應該可以！我找找啊，我找找……有了有了，這裏有幾份檢查報告，我現在就轉給你！”
    把文件發給元元後，李樹又急著扒拉自己的朋友圈。
    可他微信和通訊錄裏大多是同學，跟醫療體係沾邊的幾乎沒有。
    倒是裴之，有個大學同學李開源家裏是開醫院的，兩人關係似乎還不錯——可裴之的手機還在警察手裏沒還回來，他眼下隻能先聯係裴之的大學室友金萊萊。
    幸好，他手機裏存著金萊萊的號碼。
    李樹飛快地撥通電話，鈴聲剛響三下就被接起，“你好，哪位？”
    “金萊萊，我是李樹，裴之的老公。”他的聲音裏壓不住的急，“你有李開源的聯係方式嗎？”
    “李開源？”金萊萊的聲音頓了頓，“你找他有急事？我現在也聯係不上他，他家裏出了點事，前段時間就出國了。”
    “裴之出車禍了，”李樹的語速瞬間加快，“情況特別不好，已經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我知道李開源家之前做私人醫院，想找他打聽打聽……”
    “什麽？！出車禍了？”金萊萊的聲音瞬間拔高，滿是震驚，“什麽時候的事？現在怎麽樣了？”
    “昨天晚上，腦出血暫時控製住了，但現在脾髒二次出血，醫生說不好控製……”
    “你先別急，讓我想想！”金萊萊沉默了幾秒，突然開口，“跟崔曉峰一起合夥做生意的黃毛趙義，你認識嗎？他母舅家本身就是開醫院的，在美國還有長期合作的神外科醫療團隊，你趕緊聯係他試試！”
    頓了頓，她又補了句，“我這邊還有個朋友，家裏也在醫療體係有關係，你把裴之的病曆發我，我馬上去打聽！”
    “好！謝謝你了！”李樹匆匆掛了電話，才想起自己沒有趙義的聯係方式，趕緊又給裴之的助理打了電話，要到號碼後立刻聯係上趙義，把病曆發了過去。
    接著，他又撥通了崔曉峰的電話，他隱約記得，疫情剛開始時，裴之捐過大批物資，其中一個對接人就是崔曉峰的家人，好像也在醫療體係裏。
    具體是什麽職位他記不清了，但現在這種時候，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有用，也得試試。
    根本等不及趙義和崔曉峰的回話，李樹又開始不管不顧地“搖人”，這次撥通的是李賢華和張名姝的電話。
    他倆在圈裏也算混得風生水起，打交道的不是老總就是行業裏的人，說不定能有可用的關係。
    至於裴之出車禍的消息會不會讓之行、之鈺兩家公司動蕩，他此刻根本顧不上想，他隻盼著這麽多人裏能有一個用的上的關係，能把他媳婦兒從閻王殿裏搶回來。
    李賢華這會兒正忙著幫手下藝人談商務合作，聽筒裏剛傳來李樹的話，他整個人猛地從板凳上蹦了起來，桌上的茶水酒水瞬間潑灑出來，濺得他一身都是，可他連擦都顧不上擦，“人現在怎麽樣？還在搶救嗎？”
    “已經下了病危通知，還在搶救，你有沒有認識在醫療體係裏有實力的人？”
    “你知道哪家醫院對這種危急症更擅長嗎？”
    “我，我不知道。”
    “嘶，你先別慌！”李賢華急得直拽頭發，“你現在就聯係助理林舟，把裴之的病曆發給他，讓他趕緊查國內擅長處理脾髒出血和顱腦損傷這類急危重症的頂尖醫院或者醫療團隊，然後列個名單！我照著名單找人，肯定能找到辦法！”
    “好！我馬上聯係！”
    掛了李樹的電話，李賢華立刻轉向飯桌上的人，滿臉歉意地鞠躬，“抱歉，林總、張總，實在對不住！家裏人出了急事，情況特別緊急，我現在必須馬上回去處理。咱們這個合作，回頭我再跟您二位約時間細談，真的抱歉！”
    話音剛落，他顧不上拿外套，轉身就往酒店包間外衝，坐進司機的車就喊，“快！先去機場，回公司！出大事了！”
    張名姝接到李樹的電話時，正在外地一個劇組工作，聽完李樹說的情況，也不顧得收拾東西，拿起充電寶和平板就要高鐵站去。
    之行傳媒裏，裴之自己占股83，她一旦出事，公司很可能麵臨解體風險。她必須趕緊回公司，和李賢華他們幾個高層碰頭開會，先穩住人心。
    所有人都像熱鍋上的螞蟻，而重症監護室裏的裴之……終於扛了過來，出血好歹是止住了，又被拉回來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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