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陽光溜進溫暖的老屋，隻留冬日寒風刮在窗上冽冽作響。
    客廳響起一聲碰杯。
    範舟端起藍莓汁，幫對角而坐的流螢倒滿玻璃杯。
    小嘴叼著半塊帶魚的流螢含糊不清地致謝：“唔——謝謝！”
    等她咽下嘴裏的魚肉，範舟期待地問：“味道怎麽樣？”
    流螢捧起熱乎乎的番茄牛肉湯喝上一小口，一臉滿足地眯起眼睛：“很棒！”
    自己做的菜得到認可，範舟心情變得很好。
    其實他會的菜不多，味道隻能說還行，平時招待朋友都不怎麽拿得出手。
    也隻有流螢這個泡麵都吃的津津有味的可憐娃會如此輕易的滿足。
    流螢用勺子撈起幾塊番茄丁，好奇道：
    “這麽多食材混到一起居然會這麽好吃，這個番茄跟生吃的味道差別好大！”
    看著少女驚奇的小模樣，範舟心中好笑。
    開飯後貌似是流螢這兩天說話最多的時候，也是她表情最生動的時候。
    美食的魅力恐怖如斯！
    “不止是各類食材味道的配合，調料也很關鍵。酸甜苦辣鹹，花椒蔥薑蒜，這些都隻是基礎的調味品。”
    範舟指指土豆絲中的辣椒：“這個叫辣椒，辣味就是它提供的。”
    見流螢伸出筷子就想夾一根辣椒嚐嚐，忙哎了一聲阻止：
    “哎，這個辣椒很辣，如果直接吃下去可能會身體不舒服。”
    “哦……”流螢遺憾地縮回筷子。
    辣的滋味她還挺喜歡，不過還是更喜歡那顆小番茄的味道。
    就見範舟跑去廚房拿來調料盒，倒出兩種白色顆粒在小碟兩側。
    流螢好奇地打量這些細小顆粒，之前圍觀範舟炒菜時就見他放過：“這兩個好像差不多？”
    範舟用筷子指著小碟，用教導小朋友的口吻耐心介紹道：
    “這個是鹽，味道是鹹的，我之前做菜放的就是這個。這個是糖，味道是甜的。
    二者看起來長得差不多對不對？實際是截然相反的兩種味道，嚐嚐看？”
    說著，用自己還沒用過的筷子沾起一點白砂糖遞到流螢唇邊。
    流螢下意識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下，嘴裏發出了然的唔聲：“唔，小番茄和藍莓汁裏就有糖！”
    少女天空般的雙眸變得亮晶晶的，範舟看在眼裏，臉上的笑容也不禁多出寵溺。
    連嚐到白糖都會驚訝，真的像小孩子一樣對什麽都感到新奇。
    範舟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經曆。
    或許是味覺遲鈍，又或嬰幼兒時期吃過很多魚肝油緣故，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魚腥味是什麽滋味。
    即便魚涼後爸媽都說腥味重不好吃，他坐旁邊仍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何為腥味，就覺得挺好吃的。
    這個問題困擾他很久，直到長大後的某一天一口涼透的魚湯下肚才突然頓悟，啊原來這就是魚腥味。
    範舟用筷子挑出菜裏的花椒八角丟到垃圾盒裏：
    “這兩個叫八角和花椒，直接吃味道很重，見到夾出來丟掉就好。
    這個是蔥和薑，都有辣味但與辣椒是不同的味道，它們倒是可以直接吃，雖然我見到一般也是夾出來。”
    來自格拉默的少女夾起半條帶魚滿臉讚歎地做出總結：“你們的文明在食物上有好多講究！”
    範舟頓時冒出屬於美食大國的驕傲，他淡定一揮手：
    “這還隻是家常菜，而且我手藝一般，不說去外麵吃，光我爸就強我百倍，以後有機會帶你去蹭飯。”
    卻見流螢每道菜挨個夾了一筷子細細品嚐，範舟好奇問道：“怎麽了？”
    流螢正好奇地夾起一塊薑放進嘴裏。
    嚼嚼嚼。
    “唔？！”
    少女先是瞪大雙眼，隨後好看的眉毛皺成一團，咕嚕一下幹咽下去，苦著小臉端過藍莓汁咕咚咕咚。
    “噗……”瞧見這副萌樣，範舟捂住嘴，差點笑噴。
    直到嘴裏的薑味淡下去，流螢才長呼出一口氣。
    看看一旁捂嘴偷笑的範舟，少女委屈地撅了噘嘴，但還是好奇問道：“你說酸甜苦辣鹹，苦味怎麽沒有提？”
    範舟愣了愣，仔細思考後，發現苦的食物確實不多：
    “主要苦味的食物不多，而且偏小眾。像是苦瓜、生菜很多人都不喜歡吃。
    飲品裏的咖啡很多人會放糖，喝茶也大都不喜歡喝泡老的濃茶。”
    “反倒平時生病吃的藥很多都特別苦，還有烤糊的食物也是苦味，總之大都是不好的回憶。”
    在炒土豆絲中找出一截炒糊的蔥展示給流螢：“就像這個，炒糊的蔥完全失去原本的味道，隻剩下苦澀，一點都不好吃。”
    “糊了的食物？”流螢夾起黑不溜秋的蔥葉，有了剛才的教訓，這次小心翼翼地隻咬了一點邊。
    仔細品了品，臉上又露出可愛的恍然大悟表情。
    雖然不好吃，但這個味道她熟悉！
    “原來這就是苦味！”
    少女開始滔滔不絕：“以前在城市廢墟裏找到過一些平民遺留的食物，我偷偷嚐過，跟平時服用的能量藥劑味道差不多，都是這種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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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還以為是大家的食物味道都差不多，原來是烤糊了的原因嗎？”
    流螢精致的臉蛋上滿是原來如此的驚奇，甚至眼中還有發現新大陸般的小欣喜。
    可範舟看著她難得活潑的模樣，突然覺得很心疼。
    這才是少女穿越以來說過最長的一段話，而原因卻是她嚐到了人生五味中她唯一熟悉的滋味。
    就像他小時候吃慣了魚腥，隻認為這種味道是魚肉正常的味道，所以不覺得難吃。
    流螢也不覺得這味道難吃，反而因為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非常熟悉的味道而欣喜。
    苦澀的茶提神醒腦，苦瓜也可清熱解毒，但人生……
    他心底突然湧現出一股衝動。
    這種衝動起於心中悸動，或許仍無關乎愛，隻是因為心疼這個憨憨笑著的女孩。
    他不想看到這個單純堅強的少女繼續受苦。
    範舟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以後你不用再吃苦了。”
    “誒？”
    流螢自然不懂他嘴裏的吃苦和自己說的吃苦不是一回事，少女手指點著臉頰歪頭想了想：
    “你們這裏的食物那麽多，也有很多味道有點苦但很好吃的東西吧？有機會我想嚐嚐。”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感受嘴裏的苦澀被酸甜的藍莓汁衝散，輕笑：
    “然後再喝一杯甜甜的果汁，這是不是就叫憶苦思甜？嘿嘿，我在視頻上學到的詞語，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範舟沒有解釋那句話的真實含義。
    他看著流螢含笑的清澈雙眸，寵溺地揉揉她的腦袋：
    “學的很準確哦。這個世界交通方便，網購也很方便，以後帶你嚐盡天下美食，酸甜苦辣全吃一遍，怎麽樣？”
    “好呀！”流螢美滋滋地點點頭，卻又搖搖頭，期待地問道：
    “不能都讓你請我。之前回家路上你說有不需要身份的兼職，等吃完飯你教我好不好？我也想賺錢請你吃好吃的。”
    “好，吃完飯咱們一起研究。”範舟溫柔應聲，抽出紙巾小心拭去少女嘴角的油漬，把帶魚跟其他菜換了下位置擺到她麵前：
    “魚要趁熱吃，來，多吃兩條。”
    “嗯嗯！你也嚐嚐，真的很好吃！”
    流螢學著他的動作也夾起一條魚放到範舟碗裏。
    “好！”
    兩人一人夾著一塊帶魚，對視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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