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舟起身偷瞄的動作驚動了圍觀他鬼畜的父母和二舅，三人同時回頭，三雙驚奇的目光齊刷刷落到他身上。
    範承業和趙雪麗的表情不似範舟想象中那般尷尬，也沒有特別驚訝，隻是一副樂嗬嗬看到有趣事情的表情。
    畢竟早就看過了，而且還不止看過一遍，每次想看看兒子最近又整啥新活時這個視頻總會精準出現在視頻下方第一個。
    父母不尷尬，尷尬的就隻剩下範舟自己了。
    這三位長輩的眼神他看懂了：這世上還有人能被嚇成這模樣？瞧孩子嚇的表情都扭曲了。
    範舟捂臉，好特麽社死。
    更尷尬的是這些個長輩看視頻從來都聲音外放，音量還開的老高，手機裏的範舟剛嗷嗷兩嗓子就把一客廳的長輩全吸引過去了。
    二舅看熱鬧不嫌事大，樂嗬嗬地說道：“我分享到群裏你們看看，哈哈小舟真的太逗了！”
    被全家人圍觀自己的抽象視頻，範舟還能怎麽辦呢？隻能擦著汗回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額頭上的汗擦掉一波又來一波，鞋底都快被腳趾扣穿了。
    範舟的三舅媽，也就是趙小月母親好奇地問道：“視頻裏在做什麽呢，小舟怎麽嚇成這樣？”
    “對呀，這唱的啥歌？小鬼子的？”
    “唉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就是一個惡搞的鬼畜視頻……”
    範舟無奈，隻好揉著腦殼解釋他的直播工作，重點解釋了下視頻裏的聲音是用他的聲音剪輯又重新拚接出的，所以顯得格外誇張，並不是他真的被嚇到當場演唱冬之花。
    解釋的時候心底也不禁咬牙切齒地感慨，在ai發達的時代還在用古法剪輯剪他的鬼畜，某人還真是很用心了呢。
    好在現場看熱鬧的親戚裏還是有年輕人的，笑嗬嗬地在一旁幫範舟解釋，好歹滿足了長輩們的八卦之心，緩解了他的窘境。
    一大幫親戚重新散開各聊各的，但也有性子古板的長輩將矛頭指向做視頻的人，比如一直在一旁喝茶的三舅，冷哼一聲，說道：
    “這什麽人這麽缺德，換作是我一定打斷他的腿！”
    範舟繼續擦著汗尷尬地解釋說做這個視頻的人他認識，是他直播間的一位粉絲。
    “是個寫網文的，就網上經常能在廣告裏看到的那種小說，所以想法會比較呃……天馬行空？其實算是一種才華，雖然跑偏了點……”範舟小心斟酌著措辭。
    “哦哦，網絡小說這個我知道，龍王贅婿、霸道總裁什麽亂七八糟的書，還有什麽白潔咳……”二舅高聲幹咳一聲，生硬地中止話題：“現在的年輕人啊，不好好過日子總整這些邪門歪道的。”
    另一邊，三舅媽端著手機打量視頻右上角的小圖標，越看越眼熟。
    想了好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前兩天小月收到一個快遞，裏麵是個相框似的東西，她說是在一個網站兼職發視頻賺生活費，人家網站送給她作紀念的。”
    “哎喲小月長大了呀，上大學都不用家長寄生活費了？”
    “賺不了幾個錢。”三舅媽連連擺手，嘴上在說歪門邪道，語氣和表情卻滿滿地炫耀：
    “我找出來讓小舟看看，唉這丫頭上著學天天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哎我記得昨天還放在這來著……”
    三舅媽繞著博物架看了一圈，沒找到昨天還擺在上麵的小銀牌。
    想著今天來客人可能昨天收拾家裏時沒留神收走了，於是又去不住人的臥室翻找了圈，終於在雜物櫃裏找到了。
    三舅媽一臉疑惑地把昨天親閨女費盡心機藏好的小銀牌端了出來，嘴裏嘀咕著到忘事年紀之類的擔憂話語，等到了客廳臉上又恢複了先前表麵不滿實則炫耀的神情。
    “小舟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們網站發的？”
    範舟聞言扭頭看去，等看清銀色小電視下方的名字時，愣住。
    疑惑地揉揉眼睛，湊近兩步仔細再看，沒眼花，小電視底下的id確實他喵的就是明月清風我。
    範舟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哈？榜一大姐竟在我身邊？傳奇小黑子竟是我妹妹？
    第二個念頭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表妹將因斷腿而缺席他的直播間。
    小銀牌上醒目的大字當然不止範舟看到。
    “你們看這上麵寫的名字，明月清風我……”一位表哥下意識脫口而出，但很快意識到不妥，等說到後半句時聲音越來越小：“不就是發鬼畜視頻的那個up……嗎？”
    “那範舟寫網文的那個粉絲……”
    三舅媽低調炫耀的表情僵硬在臉上，桌旁一直在喝茶實則嘴都笑到耳朵根的三舅也楞在那裏。
    剛才都吐槽過什麽來著？
    什麽亂七八糟的缺德視頻啦……
    什麽寫貌似在搞顏色的小說啦……
    回旋鏢飛了不到十分鍾怎麽紮自己腦門上了？
    範舟和剛剛吃過瓜的其他親戚小心翼翼偷瞄趙小月父母的表情。
    當社死的時候總有人會在笑，比如範舟剛剛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此刻就轉移到趙小月父母身上。
    就是吧……笑容比較僵硬。
    一副好像有誰馬上要涼涼的樣子。
    ……
    臥室。
    屋門緊閉，客廳三姑六婆一幫親戚七嘴八舌的聲音震天響，傳到屋裏隻剩下嗡嗡嗡的噪音。
    趙小月自然不知外麵都發生了什麽，而聽力極佳的流螢還在為她以前請教小月一堆奇奇怪怪的問題正羞恥著，何曾留意屋外即將誕生一樁慘案。
    直到三舅媽拿出小銀牌用較大的聲音喊了聲“小舟”時，流螢小腦瓜裏的範舟探測雷達噔的一下就亮了，注意力瞬間從趙小月掉馬甲和她自己社死的事上暫時飄向屋外。
    聽力超好的流螢自亂哄哄的噪音中捕捉到些許詞匯。
    嗯？
    明月清風我？
    鬼畜視頻？
    網文？
    不好！
    流螢大驚，連忙推門往外走，試圖最後挽救下小姑子，然而等她推門出來時客廳早已陷入詭異的氛圍。
    是一種有人想怒卻又不好發怒，有人想笑卻隻能憋著不笑出聲的詭異氛圍。
    趙小月被流螢嚇了一跳，緊跟著追出來後也看到客廳詭異的一幕。
    “哎？咋這麽安靜？”趙小月好奇地從流螢背後探出腦袋，然後發現所有人都望了過來。
    開始她以為是在看流螢，可當發現連範舟居然都在看自己時，才隱隱發覺不對勁。
    怎麽範舟滿眼憐憫地盯著她？
    趙小月下意識往流螢背後縮了縮，小心翼翼地掃過客廳。
    她看到她爹手不住地往腰間的七匹狼上摸，還看到她娘握住門邊的掃把不時拿起又放下。
    她還看見……昨天藏到雜物堆裏的小銀牌怎麽到老媽手上了？！
    “事，事情都暴露了……？”趙小月聲音顫抖地小聲問流螢。
    流螢輕輕點頭，回眸擔憂地看著她，小聲說：“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你寫網文的事情可能也暴露了……”
    大熱天的趙小月隻覺手腳冰涼全身發抖。
    要死要死要死！
    一代傳奇特工穿山月今日竟將殞命於此！？
    趙小月冷汗刷刷往下流，整個人都縮到流螢柔軟卻令人安心的背後，試試探探舉起一隻手：
    “那個……我說這是我朋友放在我這裏暫時保管……你們信嗎？”
    “噗……”這是範舟沒繃住笑出聲的聲音。
    “小月……”這是流螢擔憂的聲音。
    刺啦——
    這是七匹狼出鞘的聲音。
    “饒命啊！”
    趙小月身子一抖，扭頭縮在小角落抱頭蹲防。
    “使不得使不得！還是孩子——”這是趙雪麗憋著笑出聲勸阻的聲音。
    趙小月從未覺得“還是孩子”這個詞語像今天這般美妙。
    “姑娘家家的還敢寫小皇叔，看我不打斷她的腿！”這是趙小月她爹憤怒的聲音。
    當一個人比自己還要社死的時候，範舟突然覺得自己的鬼畜被親戚看到也沒啥了。
    被剪鬼畜確實讓他很想敲她十幾個腦瓜崩，但換個角度想想老妹打他當up主剛起步那會就跑過來充電和開艦長，雖然很皮，但確實是個好妹妹，總得留她一口氣。
    於是，當此趙小月危急存亡之秋，還得是他這位靠譜的哥哥站出來：
    “咳，三舅三舅媽你們消消氣。其實網文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何況你看很多得獎的正經作家他們小說裏也有這方麵的描述……”
    範舟笑眯眯地攔住抽出七匹狼的三舅，一本正經地從網文行業說到表妹如何如何賺到錢，總之網文視頻兩開花，應該高興才對。
    在場親戚眾多，尤其老爺子也在，趙小月父母有了台階下也順勢熄火，最終趙小月暫時苟得性命一溜煙躲回房間。
    小情侶也跟著一塊回了房間，開始新一輪的三堂會審。
    剛一進屋，趙小月納頭便拜：“哥！您真是我親哥！等稿費發下來就給你續艦長！”
    “禮物啥的以後就不用送了，留著給自己買糖吃。”
    “啊哈哈哈……哥你人還怪好嘞……”趙小月默默縮回小角落，低頭認錯。
    範舟靠在桌旁，似笑非笑盯著她。
    流螢挨著他一塊靠在桌旁，先瞅瞅小姑子再瞧瞧男友，最後學著範舟的樣子一同抱著胳膊似笑非笑盯向趙小月。
    趙小月瑟瑟發抖。
    就說老哥把嫂子教壞了吧……這倆才談了多久，怎麽都有夫妻相了？
    範舟冷笑：“嗬，要不是看在你在我跟流螢表白的時候出了不少力的份上，看我不敲爆你的腦袋。還敢在群裏開車發澀圖，要是三舅和舅媽知道了……”
    趙小月大驚：“哥哥哥你小點聲！”
    流螢夫唱婦隨，在一旁小雞啄米般用力點頭：“嗯嗯！範舟說的有道理呀小月，不可以說髒話，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總之也不可以在群裏發！”
    趙小月低著頭小聲抗議：“二次元泳裝圖能算澀圖嗎……”
    範舟下意識說：“這個可以多來點。”
    “嗯？”流螢側目瞪他。
    範舟秒變臉，抬手就在趙小月腦門上一記爆栗：“還敢頂嘴？”
    趙小月捂著腦門實在受不了這對情侶訓人都像撒狗糧的操作，小聲吐槽：“瞧你倆夫唱婦隨的模樣，怎麽跟小夫妻訓閨女似得……”
    範舟閉嘴了。
    流螢也閉嘴了。
    範舟笑眯眯地從趙小月的桌上拿來一根棒棒糖遞給趙小月：“不愧是寫網文的人說話就是甜，來吃根棒棒糖再多說兩句。”
    流螢也笑眯眯地拿走另一根棒棒糖遞給她：“小月今天受委屈了吧？呐，吃顆糖彌補一下~”
    趙小月一把奪走自己的棒棒糖丟在桌上，惱：“不要拿我的棒棒糖賄賂我啊喂！還有我是在吐槽你倆啊！”
    “給，橙子味的。”範舟重新拾起棒棒糖，撥開糖衣分給流螢一根，小情侶一起吧唧吧唧吃糖。
    流螢含著棒棒糖認真說道：“但是小月，你騙我們那麽久的事確實不對哦。”
    “我錯了哥，我錯了嫂子。”趙小月乖乖低頭認錯。
    流螢笑嘻嘻地揉揉她的腦袋：“其實我也沒有生氣啦，畢竟你真的幫過我好多呀~”
    範舟也笑著揉揉老妹的腦闊：“是這個理，就算知道你剪我鬼畜視頻我還能真生氣不成？瞧現在鬧得。”
    小情侶一隻大手一隻小手在趙小月腦袋上搓啊搓，跟擼狗子似得。
    趙小月無語地盯著這對神情跟複製粘貼似的兩口子：“不訓小孩改摸狗子了是吧？”
    “也沒錯啊，單身狗嘛，嘖嘖嘖，還是宣稱自己是成熟禦姐的單身狗。”
    範舟毫不留情的揭短，又疑惑地看向流螢：“話說怎麽感覺你比我早發現呢？”
    流螢便跟他解釋了昨天自己的發現：“小月真的瞞地我好苦！我一直傻乎乎的以為交了兩個好朋友呢。”
    範舟也解釋了剛才在客廳發生的事：“隻能說算你倒黴，注定要社死一回。”
    趙小月想到方才的經曆，依然垮著個臉。
    雖然爹媽的怒火暫時平息了，但也僅僅是讓危險度降低了一個等級不至於被男女混合雙打。但等客人走了少不了還是要挨一頓訓的。
    要不……
    趙小月可憐兮兮：“老哥，嫂子，要不你們帶我走吧！”
    “不行！”\“不行。”
    小情侶異口同聲，互視一眼又默契的瞥開視線繼續盯趙小月。
    放一隻電燈泡在家裏影響他們小情侶卿卿我我什麽的絕對不可能！
    範舟拍拍老妹腦瓜子安慰道：“反正你馬上要開學了，最後幾天熬一熬也就過去了，無非是斷條腿脫層皮而已。”
    “唉，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
    趙小月愁眉苦臉地擺擺手，瞄一眼越來越有夫妻相的小情侶，想著反正都暴露了，幹脆把在憋在心裏好久的槽吐了出來。
    “剛才提起幫你倆表白的事了。你們是不知道，當初你倆跟商量好了似得幾乎同時跑來問我，又是禮物又是表白計劃……
    唉，我都懷疑你們是不是把我當成情趣pay的一環了，我一個純良單身狗犯了多大錯要受這種折磨？”
    趙小月巴拉巴拉把一樁樁一件件小情侶喂給她的狗糧講給兩人聽。
    範舟笑眯眯地聽著，視線不經意間落到流螢身上，也不出所料地迎上她柔軟的目光。
    原來在他\她不知道的地方，還發生過那麽多件巧合卻又注定的事。
    原來在好久好久以前，即便無需他人推波助瀾，他和她便已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