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長樂宮，已是晌午時分，燙金大字的宮匾在烈日下灼灼發光，晃眼的很。
    小泉子先行小跑進正堂稟報，我慢步隨在後頭，打量著宮院內的布置。
    前院不是很大，走道兩邊有兩方花壇，裏麵種著淡白的青菊，散發出悠悠清香。
    院角落有一口石井，就連一旁放置的木桶也是十分嶄新。
    直麵宮門的是正堂，兩邊有三間寢屋，一棵桑樹的尖兒冒過屋頂，想來後邊還有個後院，堪是雀鳥雖小，五髒俱全。
    “羌汐。”
    我正觀望著，沈明月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
    我正首看去，隻見她一身紅裳走出來，將原本就很細白的皮膚，映襯得更為白晢，梳理的一絲不苟的三千青絲垂腰，分出一縷搭在肩上，垂於左胸前，頭頂的白玉金步搖輕輕晃著，臉上淡施粉黛，有了幾分讓人望而生畏的貴氣。
    “恭賀月妃娘娘。”我微微福一下身子，輕聲道。
    沈明月倒是沒有因為得了位份，而恃寵成傲，滿臉欣喜的快步走過來，伸手將我輕扶一把，而後指著庭院說道：“羌汐，這就是你我以後的家了，你可還喜歡，若是有不滿之處，我吩咐小泉子置辦便是。”
    這一番言語，倒顯得我是主，她的仆。
    何況小泉子與兩名侍女就伺候在左右。
    小泉子為人機敏，雖狡猾多詐，但因身中金蠶蠱毒，必然對我十分忠誠。
    而剩下那兩名宮女，來路不明，難斷友敵，沈明月這般行徑，實屬不妥。
    我頷首回到：“娘娘喜歡便是極好，奴才不敢僭越。”
    我有意咬重僭越二字，沈明月玲瓏心思，何嚐不會明白。
    當即雙手相抱在小腹，身姿筆挺，將臉上的諂媚之色收斂下去，擺出主子的氣勢，說道：“本宮餓了，羌汐留下布菜，其他人都退下。”
    “是。”小泉子等人齊禮應聲完，就各自散了開，去往別處做活。
    我隨沈明月走進正堂，看見屋內裝飾華貴，連閑置在一邊的屏風上，都繪著金絲銀邊的牡丹。
    牡丹與鳳凰齊名，其寓意不言而喻。
    我垂了垂眸，淡聲道：“皇上很寵愛你。”
    沈明月上前關上門，容顏不自覺閃過一絲甜蜜，雖及時用笑意掩了去，但仍是被我察覺入目。
    “皇上深明大義，可憐你我在冷宮裏受了多年寒苦，所以賞賜的方也多了些。”
    她說著，同時從圓桌上拿起一隻木匣，在我麵前打開，裏麵金銀燦爛，有白玉，有金錠，還有上百顆純白無暇的珍珠，繼續道：“羌汐，我自知能有今日，皆是你的功勞，我沈明月絕非見利忘義之人，今日我喜得富貴，也定不能讓你一個人窮了去，這些你切先拿去使喚，不夠再向我討要便是。”
    我現在需要幾個可靠的身邊人，但想籠絡人心，又怎能少了錢財，就也未與她客氣，抬手接下，輕道：“謝娘娘厚愛。”
    沈明月微頓一下，神色堅定道：“你又與我見外，眼下我雖為皇妃，但是我仍是希望你我還能像冷宮那般，以姐妹相稱，在人後無需任何禮數，萬事也還是由你做主，我絕無半句怨言。”
    “萬事由我做主？”我囔道，抬眸看向她的眼睛，問：“既是如此，你可願意答應我，永不對皇上動卻真情？”
    沈明月臉色瞬白，眼中掠過一絲慌亂，斷語道：“羌……羌汐，我們綢繆半載，不就是為了能有今日……”
    “你無需多言，願意是否，我心裏已然清楚。”我冷聲打斷，便走過去為她布菜。
    也怪不得她，蕭天宸俊朗非凡，才高八鬥，能文善武，又是萬人之上的皇帝，地位極其尊崇，乃這天底下數一的男子。
    被如此優秀的男子偏寵，換成任何未經情事的女兒家，都會忍不住傾心所向。
    連我當年也深陷其中，何況沈明月這種未讀過幾卷詩書，未踏出幾次閨房的女子，又能強到哪裏去。
    她若是真心自願答應我，我便能幫她種下絕情蠱，生老病死，直至百年，也不會愛上蕭天宸。
    可她拒了我。
    我們二人便一生也無法成為什麽姐妹，唯一的關係，便是仇人。
    而我，又怎會放任一個仇人去日漸強大？
    沈明月局促不安的站在堂中，一雙手扣在一起，無處安放。
    她很怕我，饒是當了皇妃，她依然怕我。
    “羌汐，以前你做什麽，我都從未過問，便選擇相信你，去服從你的一言一行，今日我們得償所願了，不會再被人肆意欺淩，就讓我自己選擇一次可以嗎？”
    沈明月終是開了口。
    得償所願。
    還差的太遠，這僅僅隻是個開始罷了。
    我掩去眸中的冷意，放下手中長筷，輕笑道：“娘娘莫要多想，奴才隻是覺得自古帝王心難測，加上這後宮之中妃嬪眾多，危機四伏，不願娘娘走上不歸路，既然娘娘願意去放手一搏，奴才自然是支持的。”
    沈明月信以為真，當即喜極，拉起我的手道：“如此甚好，羌汐，你知道嗎，在冷宮遇見你之前，我有多絕望，我甚至一度認為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是你再造了我，讓我看到了未來，這份恩情，我今生難以報答，來生我甘願你為主，我為仆，忠心伺候你一生作為報答。”
    我抱起匣子，隻手推開門，背對著沈明月，淡道：“無需來生，很快，你便有一個機會。”
    沈明月未看見我眼中的殺意，輕笑一聲，喜道：“那我等著，不論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我不再理會她的天真，徑直走去了自己的寢閣。
    未過一會，小泉子便送來了膳食，布完菜，便站在一旁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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