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貓？”皇後從容綽約，微不可聞的勾了勾唇角，側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隱隱顫抖的沈明月，意味不明。
    蔥蔥玉指輕柔的順了順懷中貓兒的毛發，鳳眸一掃，金釧碰撞發出清脆之聲。大宮女識了眼色退至一旁，等待皇後啟唇。
    沈明月現在正是榮寵無限之時，我也早早地就料到會有今日這一折騰。
    大殿中央，我聽見沈明月緊張的喘息聲，餘光隱約是她胸口起伏，跪前兩步，又蜷了蜷身子，聲音背在地麵並不顯眼：“皇後娘娘，我家主子自幼生長門庭小戶，不見天顏，也不知您鳳軀體無限尊貴。想來對您敬重有之，才唯恐失了分寸，是以娘娘的貓兒一啼，怕哪裏不周，慌亂了些。”
    沈明月同我相處了這麽久，自然知道我這話裏是什麽意思，急急的應道：“是，臣妾慕娘娘賢名已久，自己粗鄙，才失了分寸，還請娘娘責罰。”
    這話倒是承的不錯，一是奉承了皇後賢名，料定她不會無端做出什麽，二則表明自己的心跡，願得庇佑而已。
    皇後將懷中的貓兒放回了大宮女的懷中，一步一步的走了下來，每走一步，便是壓迫一分。
    直到我的眼前出現了一雙豔麗的紅牡丹的蘇繡麵的鞋，我定了定身子，絲毫不懼，等待前人發落。
    聲音泠泠的從頭上旋來：“這丫頭，倒是靈巧。”話剛剛說罷，就看著這雙鞋行至漸遠。
    在這宮裏麵，誇獎卻不見得是恩寵，紅牆碧瓦，多的是不清不楚的事端，我想要活的明白，也想要他付出他應有的代價。
    “月妃失儀，但既然是門庭小戶，就罰……抄寫宮規兩百，長喝記性。”皇後回到鋪了白狐皮毛紅木椅子上，金翠指尖微微屈起，端了一方茶，輕輕呷了一口，“另外從本宮這兒撥個姑姑，好好教導一番才是。”
    這樣的結果，著實讓沈明月鬆乏了一些，畢竟不是什麽粗重的刑法，而我卻聽到後頭半句，覺得頭皮發麻。
    “本宮乏了，退吧。”說完，這方茶盞“咯噔”一聲歸置在了桌上，我的心懸著久久未退。
    大宮女款款走了下來，神情凝肅，送沈明月和我出了鳳臨殿。
    沈明月重重的吐了一口氣，目光流轉，手依然搭在了我的小臂之上，許是看出我情緒不佳，問道：“你怎麽了，從出來到現在一言不發。”
    “無礙。”我淡淡回應道。
    沈明月側過身來，上下打量我，仿佛在端詳一件物什一般，最後將我的小臂拉了起來，雙手疊在我的手掌上下，輕聲說道：“你我從冷宮都相互扶持，我不希望好容易走出了那方冷僻之地，反而使得你我之間偏遠了。”
    我將手從中抽出，淡淡一笑回之：“娘娘不必擔心，奴婢也是因為方才受怕了，這會兒緩神了。”
    她應是料到問不出所以然來，隻是淡淡回了一句“是麽”就朝前走去。
    我也不知她是否知曉皇後的用意，還有皇後有意在她身邊添的線人，會否讓我以後做事多了礙事。
    總之，不得不防。
    皇後的動作倒是極快，上午才去請了安，下午便有一名年紀頗長的宮女，拎著包袱趕來了長樂宮。
    畢竟是皇後的人，沈明月雖是身為娘娘，是主子，但也必須客氣相迎。
    我站在沈明月的身後，看著那宮女眉目橫飛，一臉的囂張跋扈，便知曉了皇後的用意。想來也不僅僅隻是安排一個眼線過來如此簡單。
    沈明月突然一朝間受寵，已然掀起了後宮中的驚濤駭浪，皇後此舉，用自是十分顯明。
    “奴婢是皇後宮裏的趙姑姑，皇後娘娘口諭，讓奴婢負責教導月妃的規矩，希望月妃能早日習熟，奴婢也好早些回去交差，月妃可明白了？”
    趙姑姑渡步走到沈明月的身邊，看似是向著沈明月說話，一雙狹長的眼睛卻緊盯著我。
    我趕緊低下頭，佯裝出受到驚嚇的唯諾神情。
    至此時，我方才確信，上午我那一番舉動，必然是引起了皇後的戒備之心。
    在這深宮中，權勢滔天的皇後若想抹殺一個低位妃嬪，實為易如反掌。
    但沈明月不同，妃子後麵有替她出謀劃策的人，而我，正好就是為沈明月出謀劃策的那個人，這一點，皇後已經看明白了。
    在趙姑姑看不見的角度，我皺起眉頭，輕微歎息一口氣，以後行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讓我更加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趙姑姑竟然要求和我住在同一間房裏。
    不過也隻是一個管事大宮女而已，再厲害我也有辦法收拾她，想通了這一點，我不覺放下心來。
    晚飯時分，小泉子突然過來通報，皇上今晚要夜宿長樂宮。
    沈明月聽了小泉子的通報，高興得來回度步，“羌汐，你快來幫我看看，我要穿什麽衣裳才好？”
    沈明月早已經習慣事事都問過我的意見，好像隻要是我說可以的事情就一定會萬無一失一般。
    我看著她滿臉歡喜的表情，竟覺得是那般的刺眼。
    此刻的沈明月，不正是曾經的我嗎？
    沈明月正拉著我的手，滿臉期待的等著我給她拿主意。
    就在這時，一聲嚴厲的聲音橫空響起，“放肆！”
    我心裏一顫，暗道壞了。
    急忙將自己的手從沈明月的手中抽離了出來，低著頭退至一旁。
    隻見得趙姑姑從門外走了進來，直直的來到我的麵前，一巴掌狠狠的抽在我的臉上，“你個賤婢，她是主子你是奴才，竟然敢尊卑不分，來人！”
    我被這一巴掌打得耳朵有些嗡嗡作響，沈明月看著我挨打竟然也有些懵。
    趙姑姑一聲大吼招進來了小泉子，小泉子並沒有看見我挨打的一幕，所以還不太清楚狀況，“這是……”
    “將這個賤婢拉出去杖打二十，讓她好好漲漲記性，以後還敢不敢尊卑不分！”趙姑姑高傲的吩咐小泉子。
    小泉子一聽，立馬就著急了，“趙姑姑，這……”
    小泉子是一個聰明的人，我的行事作風他最是了解，他怎麽敢得罪我。
    好個趙姑姑，這麽快就耍上了威風。
    可惜，她卻忘了，這裏是長樂宮，而非皇後的椒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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