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亂世流離

字數:2955   加入書籤

A+A-


    胡風卷地烽火赤,星樞倒轉天維坼。
    金鑾碎作劫灰飛,黔首僵如秋草折。
    龍子蓬頭齧冰雪,鳳儀摧頸係蠻軛。
    羯兒笑剖孕婦腹,漢叟悲烹稚子骨。
    朱門酒冷凝血膏,田舍煙消留鬼窟。
    儒冠擲地羞談禮,素手屠親忍攫食。
    九州板蕩血為河,萬姓流離魂化蜮。
    唯有心燈懸夜闌,照見心頭因果殊。
    玄都朱雀門的銅鳳雕塑,左翼已斷裂墜地,尾羽上的鎏金被刮得精光,露出斑駁的銅鏽。熒惑星薛楓的熾念分身混在逃亡的人流中,藥囊帶子被扯得變了形,肩帶處滲出暗紅。
    "郎中!救我閨女!"染布坊主王大郎拽住他,懷裏的少女胸口插著半截斷箭,猩紅的裙裾掃過青石板,留下蜿蜒的血路。薛楓剛摸出金瘡藥,忽聞破空聲,一支雕翎箭穿透王大郎咽喉,血柱噴在少女臉上,她驚恐的瞳孔裏映出赤岩族騎兵的猙獰麵孔。
    西街的雲錦閣裏,赤焰士卒拓拔用弓弦勒住淑妃的脖子,翟衣被扯破露出肩頸,"聽說你們大陸有"一笑傾人城"的說法?"拓拔獰笑著扯斷她的項鏈,羊脂玉墜子滾到薛楓腳邊。
    龍禦殿的蟠龍柱下,大帝駿行被鐵鏈鎖在丹陛上,昔日束發的玉冠已不知去向,亂發裏卡著草屑,明黃的帝袍被撕成條狀,露出裏麵染血的中衣,腰間玉帶斷成三截,七枚玉帶銙隻剩兩枚,歪歪扭扭掛在腰間。
    "大帝可知何為"飲器"?"赤焰大將那隼舉起青銅酒樽,樽身上刻著猙獰的饕餮紋,"你先祖用我族頭骨做飲器,今日我便用你帝血釀酒!"話音未落,幾個赤焰士卒拖進被剝光的帝後。駿行眼睜睜看著帝後被按在酒樽前,士兵用匕首劃破她的手腕,鮮血滴進樽中,與琥珀色的酒液混在一起。
    帝女明玥被倒吊在殿外銅雀簷下,石榴裙翻卷過腰,露出小腿上被荊棘劃爛的傷口。赤焰士卒用箭射她的眼睛,每中一箭就發出尖利的笑聲。薛楓混在被俘的人裏,看見明玥突然掙脫一隻手,從發間扯下金步搖刺向士卒咽喉,卻被一旁的赤焰人揮刀斬斷手臂,斷肢掉在地上。
    城北亂墳崗,薛楓正在給一個斷指的老婦包紮。赤焰"搜糧隊"突然闖入,為首的赤焰漢子鐵蔑子踢翻藥箱,牛皮帶子上掛著九隻耳朵,穿了孔用皮繩串起。"狗大夫,給老子治治這玩意兒!"他扯開褲襠,露出潰爛的下體,蛆蟲正從傷口爬進爬出。
    老婦抓起土塊砸向鐵蔑子,被反手一鞭抽斷肋骨。薛楓看著她佝僂的身子像破布袋般倒下。鐵蔑子獰笑著扯開薛楓的衣襟,露出胸前的青銅砭石,那是師門傳承之物,刻著"懸壺"二字。"這玩意兒能壯陽不?"他一把扯斷繩子,砭石掉進亂墳崗的腐屍堆裏,薛楓看見石麵上倒映著自己扭曲的臉,鬢角已生出白發。
    "留著他。"赤焰將軍那虎的聲音傳來。他騎著一匹壯碩的白狼,狼脖上串著三顆頭顱。"奴隸們病了還要他治。"鐵蔑子啐了口唾沫,牛皮帶子抽在薛楓背上,留下五道血痕。薛楓彎腰撿藥時,看見老婦的手指還在抽搐,指向遠處燃燒的村莊,那裏有她藏起來的小孫子,此刻濃煙中傳來孩童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梟。
    三更時分,薛楓潛入被焚的帝宮。殘垣斷壁間,滿地都是被踩碎的胭脂盒,鳳紋燭台上的蠟燭還在燃燒,蠟油堆裏埋著半支金簪,簪頭的珍珠掉了,露出尖利的金屬芯。他在坍塌的暖閣裏發現兩個蜷縮的身影,十三歲的帝子和他的伴讀小宦官,前者懷裏抱著個鐵盒,後者斷了一條腿,嘴裏咬著塊發臭的肉幹。
    "醫官……"弟子眼睛發亮,打開鐵盒露出半塊玉璽殘片,"用這個換你救我們……"。小宦官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濺在玉璽上。
    卯時,薛楓坐在護城河旁清洗繃帶。河水呈暗紅色,漂著無數屍體,其中一具穿著青衫的書生,手裏還攥著半卷《孝經》,書頁間夾著朵幹枯的海棠花。遠處傳來赤焰人的呼喝聲。
    他摸向胸口,熾念在體內發燙,映出皇室的金鑾、胡人的彎刀、流民的血淚。想起慧遠大師說的"火中種蓮",慈悲不是逃避血腥,而是在血腥中守住本心。
    帝國書院裏,博士顧愷之正在給赤焰學生授課。他穿著洗得發白的深衣,袖口補丁疊補丁,卻特意用艾草水將長髯洗得清爽,講台上書角卷著草根,那是他在逃荒路上用來充饑的。
    錫陽城門下,名士王衍被石勒裝入竹籠。這位平日裏清談老莊的"口中雌黃"者,此刻須發散亂如草,華貴的鶴氅被扯成布條,露出裏麵打滿補丁的中衣。竹籠縫隙卡著他的肩膀,他卻仍在喃喃:"老夫非預事者......"話音被馬蹄聲碾碎。
    鄴城首富李子安蜷縮在自家地窖裏,懷裏摟著半罐粟米。三日前羯族軍隊破城,他親眼看見長子被當街開膛,隻因胡人懷疑他私藏黃金。愛妾綠珠被拽著頭發拖出繡樓時,頭上金步搖刮過門框,碎成十九片,每片都曾是他用三十兩白銀換的。
    "老爺,給點吃的......"妻子趙氏扒著地窖門,聲音沙啞如破鑼。李子安攥緊粟米罐,指甲摳進木頭縫,"滾!"他吼道,聽見自己的聲音像破瓦罐。
    陳留郡的麥田裏,老農夫李柱正用鋤頭刨草根。他的五個兒子都被征去修堡壘,至今未歸,兒媳們餓得浮腫,孫子已經開始啃自己的指甲。鋤頭磕到硬物,他挖出半塊去年埋下的麥種,剛要往嘴裏塞,卻被老伴兒搶走:"給虎娃留著!"兩人在泥裏廝打,鋤頭柄磕在虎娃瘦骨嶙峋的背上,孩子卻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南陽盆地的官道上,一群流民推著"人脯車"緩緩前行。車輪碾過凍土,發出吱呀聲,車上蓋著的破席下,露出幾隻發黑的手掌。推車的漢子左眼下有刀疤。"前麵有村子!"有人喊。眾人操起木棍衝過去,卻見村口曬著的不是糧食,而是幾個被剝了皮的屍體。"
    喜歡熾念永恒請大家收藏:()熾念永恒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