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等顧星安拿到裴原野遞過來的槳，轉頭讓身後的女生自己調整坐好。
    “雙手抓握兩側扶手，保持後仰姿勢！”
    說完用槳一頂藍隊的船，將它往後撥。
    “我們兩個人重，走前麵。”
    男人點了下頭，收到他給的信號。
    顧星池拿著船槳，眯緊眼睛看向前方，嚴陣以待。
    就算有漂流經驗，但這次的水流速度也超出尋常，讓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讓身後女生獨自呆在船上，也是考慮到她自己搞不定，再加上體重較輕，很可能橡皮艇隨波逐流，撞上岩石受二次傷害。
    顧星池看著前方道路分叉成兩條河道，拿著槳在靠近前輕巧一挑，把船推動。
    橡皮艇沒有碰撞，極其順滑地繼續往前漂去。
    他心底再一次感慨。
    幸好沒讓某個家夥來。
    顧星安那個笨蛋，就是隻虛張聲勢的紙老虎，看著耀武揚威，像是挺有主意，其實心底柔軟得很，沒見過什麽真正黑暗。
    一被威脅還是會第一時間找哥哥幫忙。
    沈容硯這個不靠譜的，聽說這遊戲還是他設計的，搞這種危險的東西出來。
    這次他是替代了她，往後可別再參與這種什麽狗屁真人秀了，又不缺錢，演那些戲給誰看。
    他顧星池的妹妹不用討好任何人。
    殊不知道，同一時間，山上的人也在為自己哥哥著急。
    自從看著那道身影從岩石上脫掉救生衣跳入水中，顧星安就視線一直追隨著顧星池不放。
    看著他頂著逆流，吃力而上，看著他把人救起，搬進船裏，再看著他持槳端坐，壓低視線把控著方向。
    她這個哥哥，厭惡一切外界的人和事，但真到緊要關頭，又能扛起事。
    隻是不想，不是害怕。
    顧星安追著往終點而去。
    一時沒看清腳下，摔了一跤。
    “嘶——”
    她抱住小腿，隻低頭看了一眼，就抬頭繼續追隨那艘紅隊的橡皮艇，然後站起身跟上，隨著山體轉彎，避免視線被遮擋。
    終於，紅色橡皮艇抵達了遠處的終點，穩定下來，被工作人員接住。
    顧星池也放下了槳，配合地起身。
    不會再有危險了。
    顧星安鬆了一口氣，一瘸一拐往回走。
    嘴裏還抱怨著。
    “阿西，那麽拚命，就算會遊泳也不能這麽逞強吧，還脫掉救生衣……”
    她嘴裏抱怨著，但嘴角卻揚起來。
    “也不看看是誰的哥哥。”
    說出的話帶著一股自豪，但馬上就又壓下去。
    “真是，平時怎麽沒看出來這麽有道德感，轉性了一點都不陰暗了呢，回去就告訴爸媽，這小子出息了，哼，我看病是早就好啦……”
    顧星安陰陽怪氣地高興著。
    終點處，顧星池則拉住了工作人員的手。
    他全身濕透，沒有穿救生衣。
    鏡頭前，纖薄的速幹衣完全粘在身上，顯出身體的輪廓，能看出是一條自然的起伏線下來，沒有穿任何繃緊的裹胸。
    以後再有人質疑演員顧星池是女的，就可以拿出這段錄像打臉。
    隻要眼不瞎，就能看出是男人。
    反倒誣陷的人會被打成瘋子。
    這就是沈容硯的計劃。
    利用先入為主把事情性質敲定，讓任何人都無法推翻。
    顧星池圓滿完成了任務，所以有些懶得偽裝，保持著一臉肅冷的表情。
    他手指插進額前的發，往後擼，然後鬆手任它們自然地空中炸起。
    氣喘籲籲的臉上滑落水珠，氣質恢複了平日的倦怠和厭世。
    他遠離了拍攝區域，站在攝像頭後方，擰短褲上的水。
    裴原野在後麵上岸，他脫掉救生衣，手搭在顧星池肩膀上。
    “天冷，不用等他們，趕緊去換衣服。”
    就算導演有什麽要求，裴原野不配合，節目組也隻能換方式。
    不一定非要穿著這場項目的濕衣宣布結果，換完衣服照樣可以補拍這個鏡頭。
    顧星池瞄向自己肩上落下的手，點頭，然後徑直往前走去。
    妹妹的女助理從人群中擠出來，給他遞上來浴巾。
    顧星池抓住擦動發絲，隨後披在背後，他需要坐擺渡車趕回出發點，更換衣服的大樓在那裏。
    顧星池隨意挑了一輛，在擺渡車最後一排落座。
    隻有這一排座位是倒著的，能夠看車尾的風景。
    女助理在前麵選了一排就坐。
    他妹妹的曖昧對象，那個什麽裴老師，也跟了上來。
    擺渡觀光車這麽多，男人非要坐這一輛，而且還同樣擠在了後排。
    這不是沒眼力勁是什麽？
    彪嗎？
    雖然橫向座椅很寬，但顧星池麵對並肩而坐的人，渾身都不自在。
    而且對方似乎還對他當前頂著名義的人有感情。
    “沒想到你那麽勇敢地衝上去……”裴原野張開口。
    “不足掛齒。”顧星池立刻打住他說下去。
    他不是他妹，對方把這份功勞安在“顧星池”頭上，總感覺這種誤會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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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妹妹以後達不到裴原野心底的期盼，還不知道對方會怎樣。
    顧星池有些煩。
    伴隨著車輛快速行駛，風景不斷倒退，終點那幫人和攝像機器被遠遠落在了後麵。
    沒有了攝像頭，顧星池煩躁地皺緊眉頭。
    “怎麽了？不舒服嗎？”
    男人的話語很關切。
    離開攝像頭的裴原野，講起話來確實帶上了不少溫度，能明顯聽出區別。
    “沒，在想事情。”顧星池扭頭看向遠離裴原野的方向，扭過頭去。
    真煎熬。
    希望能快些回去。
    早一秒鍾到，就早一秒鍾自由。
    “以後我們可以溝通，我來做危險的事情。”男人說完在他耳邊輕歎，“看見你落水，我很緊張。”
    顧星池聞所未聞。
    虧顧星安說這個裴老師話少。
    他看著這話也不少啊。
    “你一直在躲我，是想好結束錄製後給我答案了嗎？”
    顧星池疑惑。
    “我這麽明顯嗎？”
    居然被一眼就看出在躲避。
    裴原野給他解答。
    “你上船躲了我一次，我當作是鏡頭前的避嫌，但剛才離開拍攝區域，你又躲了一次。”
    顧星池明白了，應該是對方肢體接觸時自己的下意識反應。
    他找了個借口。
    “那裏也有很多人。”
    他心底越發堅定，自己妹妹跟這家夥有一腿，估計還處在曖昧不清的階段，正拉拉扯扯中。
    觀光車在風馳電掣。
    裴原野輕聲嗯了一下。
    “我以為你是拒絕的意思。”
    他沒等待顧星池的回答，繼續講下去。
    “我很害怕，結束錄製時聽到你說讓我放棄，讓我不要別再努力，畢竟你今天在廚房鏡頭前的話，好像不是開玩笑說出來的，也可能是我多想了。”
    男人沒看他，看向車尾的風景，在嘈雜的電車行駛聲音中，低聲慢說，表達內心擔憂。
    顧星池看了他一眼，內心琢磨起來。
    馬上，他就想到了什麽，嘴角上翹一秒鍾，隨即恢複。
    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雖然不知道顧星安那家夥在前麵錄製項目裏說了什麽。
    但他想給她製造點麻煩。
    自己來這一趟，沒談什麽報酬，一點都不符合自己日常不願吃虧的性格。
    要知道他在網絡跟人談生意，可從來沒這麽退讓過。
    也就是顧星安吧，讓他破了例。
    但乖乖來幫忙，不求回報地離開，聽起來就很傻。
    顧星池都能想到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上升起的得意表情，然後口頭誇幾句。
    ‘哎喲還不錯哦，沒想到表現這麽好呢……’
    ‘跳下去救人哎，這麽有道德感的嗎？’
    ‘我看你今天錄得挺不錯，看來下次還得讓咱們的英雄來啊……’
    想想那個陰陽怪氣的誇人語調，就氣人。
    她不是跟這個姓裴的膩膩歪歪，一直推進不了嗎？
    從過年就送什麽禮物，現在還在接受和拒絕的階段，照這個架勢下去，還不知道磨嘰到什麽時候。
    他推波助瀾一把。
    肯定能給他妹一個驚喜。
    反正這趟來了不能白幹，幫了顧星安，也得給她搞點事才行。
    一來一回，才算抵消。
    顧星池神情舒適放鬆。
    在看到更衣大樓時，他添了下滣。
    “裴老師？”
    他語調是上揚的。
    “但我……也沒說拒絕不是嗎？”
    “啊……真不喜歡的話，那些親昵會當做騷擾的不是嗎？”
    顧星池轉頭不看裴原野，看向旁邊的風景，假裝是說這些話時的不好意思。
    他說這話時，其實是想到了之前這男人登門下廚。
    怎麽看，去別人家做這種事，都像是一種打擾。
    不然他妹花點錢請人也能做。
    真不喜歡，早就轟出去了，怎麽還在廚房幫忙搭手。
    他後腦勺對著的男人，沒有出聲，一直傾聽著。
    顧星池繼續道。
    “非得讓人說明白也挺尷尬，那種直接的話幾個人能直接說出口，是個人都會害羞吧？”
    裴原野突然出聲。
    “那我現在問可以嗎？你做好回答的準備了嗎？”
    顧星池點了點頭。
    觀光車已經停在樓前，還沒有熄火。
    裴原野就著這種電機的噪音，緩慢道。
    “我可以，繼續追求你，因為你有那麽一點喜歡我，即便很少，但至少我跟別人在你心底，仍舊是不一樣的存在，對嗎？”
    顧星池：“……”
    看看，這給人家搞得多麽小心翼翼，謹慎地疊上那麽一大堆後綴。
    他妹會調敎人啊。
    不輸他。
    有其哥必有其妹。
    真服了。
    這麽麻煩。
    “我喜歡你。”
    顧星池草草說完一句，直接跳下車就跑。
    嗯哼，後續丟給顧星安自己處理吧！
    幹了壞事的顧星池心底十分暢快。
    女助理跟上他的腳步，拿房卡將門打開，更衣室內沒有人，不知道顧星安跑到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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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星池直接拿了衣服進浴室，傍晚氣溫降下來，山裏還是有些涼，他得趕緊保暖。
    換衣服的中途，能聽到房門打開，像是有人回來了。
    待顧星池衝了個熱水澡出來，掏著因為遊泳進水的耳朵，就看某個煩人的妹妹雙手插兜，坐在床上，舌頭頂著腮幫，在想事。
    “你不把頭發打濕？”
    裝也不裝得像一點。
    “我吹幹了不行啊？”
    顧星安上來就是回懟，可能隨後想到他剛才幫了自己的忙，氣勢弱下來。
    “你怎麽突然考慮這麽多？這不像你了，咱的頂尖黑客大佬，可得維持好高冷人設啊。”
    顧星池翻了個白眼。
    終於能暢快做回自己了，他想什麽表情就什麽表情。
    “顧星安，你不用想了。”
    “你知道我想什麽就不要我想？雖然，我很感謝你這次出手相助，但是……”顧星安思索一下，感覺自己確實得低人一頭，隻好道。
    “隻準你在我麵前猖狂一天，行，我不想了。”
    顧星池得意地勾起唇角。
    他不打算說，讓顧星安自己去發覺吧。
    房門敲響，薑小果從門眼處看清是誰，這才開門把人放進來。
    沈容硯走進來豎起拇指，笑道。
    “很棒，超常發揮！慶祝我們計劃勝利，晚上聚餐怎麽樣？”
    “我要訂最早的飛機。”顧星池死魚眼抗議，“我離家已經快48小時了，超過72小時會死 。”
    沈容硯順著他，也不去糾結詞眼，開玩笑道。
    “是是是，我們星池需要回家充電，早先也說好馬上就走的。”
    說完看向自己外甥女。
    “那星安，我們先撤一步，我跟導演打好招呼了，你們再拍一個本期結果的宣布就結束，到時候剪輯會傳給我過目，我來把關。”
    顧星安比了個ok的手勢。
    沈容硯打量了一下她全身。
    “最好還是換一身新衣服，跟前麵相區別。”
    “明白！多謝……”顧星安看向某個頭發還滴水正往包裏塞衣服的家夥，“我親愛的哥哥，和幫忙出謀劃策的舅舅。”
    顧星池哼了一聲。
    “我沒有實際的前綴？”
    “那就多謝幫我出盡風頭、泳技高超、救人於水中、勇敢善良的英雄哥哥！”
    顧星安一口氣說完。
    被嘲笑了一句。
    “惡心。”
    顧星池說著帶上棒球帽，再把自己灰黑色的衛衣兜帽往腦袋上一蓋，戴上口罩，視線從壓低的帽簷中瞟出來，帶著冷漠。
    “畢竟是維護我這個名字的聲譽，不然我才懶得來，你最好老實一點，別再惹出什麽亂子。”
    顧星安剛想懟，想起剛才自己說過的話，語氣變弱。
    “嘁，給你拿了影帝還不開心……”
    “阿噫，有個鳥用！能當飯吃？”
    沈容硯看著外甥和外甥女又打嘴仗，忍不住溫柔地笑起來，他轉頭麵對旁邊的助理，囑咐道。
    “把人照顧好。”
    薑小果點頭，表情異常認真，像是要去炸碉堡。
    待兩個人趁走廊上空著離開房間，顧星安才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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