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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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十一日,東京陸軍醫院的廢墟籠罩在綿綿冬雨中,雨水打在破碎的瓦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程墨白踩著破碎的混凝土塊深入地下室,一台手術台上鏽蝕的鐵環還掛著幾縷發黑的頭發,那些頭發在風雨中輕輕飄動,仿佛是死者的冤魂在訴說著什麽。牆角的架子上,數十個玻璃罐整齊排列,標簽編號從1到46,唯獨缺少47號,那缺失的47號仿佛是一個巨大的謎團,等待著程墨白去解開。
    在最深處的隔離間,程墨白發現了一部被砸毀的腦電圖儀,那腦電圖儀的顯示屏已經破碎,電線散落一地,仿佛是一場激烈戰鬥後的戰場。儀器下方壓著本值班日誌,最後一頁記載:“8月9日,47號樣本由美軍車輛接走。交接人:dr. sith,oss編號731 0810”。
    突然,程墨白背後傳來皮鞋踩碎玻璃的聲響,那聲響在寂靜的地下室裏格外清脆,仿佛是死神的腳步聲。他轉身時,周墨海正用手帕擦拭瓦爾特p38手槍,那手槍的槍身散發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他的北平話依然字正腔圓,右手無名指上戴著那枚翡翠戒指,那戒指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林雪還活著,”周墨海突然摘下眼鏡,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瘋狂,“在京都的聖方濟各孤兒院。”他指著太陽穴,“但這裏已經空了,她的前額葉切除手術很成功,是我親自做的手術。”
    遠處傳來美軍吉普車的引擎聲,那聲音由遠及近,仿佛是命運的召喚,周墨海將一份文件扔在地上:“這是麥克阿瑟親自批準的轉移令。”文件顯示:1945年8月9日,美國海軍在京都接收了十二名“特殊醫療案例”。
    當程墨白彎腰拾取文件時,耳旁一聲槍響震落了天花板上的灰塵,那槍聲如同驚雷般在地下室裏炸響,灰塵紛紛揚揚地飄落。
    再抬頭時,周墨海已經倒在血泊裏,太陽穴上的彈孔還在冒煙,他的左手緊握著張照片:年輕的林雪站在金陵大學的櫻花樹下,照片背麵用娟秀的字跡寫著:“給我最愛的墨白,1937年春”。
    沾血的文件袋裏還有張便條:“這些活體證據比東京審判更重要。k·s,1947.1.5”程墨白認出這是美軍參謀長的簽名縮寫,那簽名簡潔而又充滿力量。
    一月十五日,京都的積雪開始融化,雪水順著屋簷滴落,發出清脆的聲響,程墨白站在“聖方濟各孤兒院”的鐵門前,那鐵門鏽跡斑斑,仿佛是歲月留下的痕跡。白發蒼蒼的瑪利亞修女遞來本羊皮封麵的登記冊:“1945年冬季接收的傷員都在最後一頁。”
    名單上第十二個名字是“林雪子”,年齡記錄為25歲,備注欄寫著:“記憶缺失,右肩有櫻花狀烙痕,隨身物品:銀質十字架內側刻有"1936.4.5"字樣)”。
    翻頁時,一張集體照滑落:十幾個年輕人站在孤兒院的台階上,中間的女子低著頭,但脖頸處露出的胎記形狀宛如北鬥七星,照片邊緣的日文標注已經褪色,隻能辨認出“1946年元旦”的字樣。
    修女指著遠處的花園:“雪子小姐最喜歡在那裏發呆。”程墨白順著望去,隻見一個穿和服的背影坐在長椅上,銀白的發絲在風中輕輕飄動,仿佛是一幅美麗的畫卷。
    程墨白最終沒有走進那扇門,他還沒有做好準備,他站在山坡的鬆樹下,看著夕陽將孤兒院的影子拉得很長。手中的文件顯示:這些“幸存者”已被賦予新身份,將成為美國“特殊研究項目”的“誌願者”。那文件上的字跡冰冷而又無情,仿佛是命運的判決書。
    回程的輪船上,程墨白翻開周墨海的日記本。最後一頁寫著:“記憶可以被權力抹去,但真相終將在曆史中複活。1947.1.1”。字跡暈染處,隱約可見被淚水打濕的痕跡,那痕跡仿佛是周墨海最後的懺悔。
    民國三十六年三月十五日清晨,京都的天空還沉浸在如輕紗般縹緲的薄霧之中,那霧氣似一層神秘的帷幔,氤氳彌漫,給整座城市都披上了一層難以捉摸的神秘麵紗,街道上的房屋、樹木,皆在這霧氣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
    程墨白邁著略顯遲疑的步伐,踏上了那濕滑的青石板路,每一步,都能聽到石板間水漬被擠壓發出的細微聲響。
    這是他第三次來到聖方濟各孤兒院的鑄鐵大門前,那鑄鐵大門,曆經歲月的無情侵蝕,早已鏽跡斑斑,仿佛是一位飽經滄桑的老者,在無聲地訴說著往昔的故事。門上的雕花,原本精致細膩,如今卻也有些模糊不清,但即便如此,仍能讓人從那殘存的輪廓中,依稀窺見往昔的精致與華美。
    程墨白的手,緊緊地攥著一樣東西,那不僅僅是一枚象征著往昔情誼的翡翠戒指,還有從東京帝國大學偷拍而來的照片。照片的背麵,周墨海臨終前用鮮血寫下的“京都日出町3 5”的地址,在晨光的輕撫下若隱若現。那血跡,早已幹涸,然而,在程墨白的眼中,卻仿佛還帶著一絲溫熱與絕望,仿佛是周墨海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將最後的希望與囑托都寄托在了這血寫的地址之中。
    春風,裹挾著海鹽的氣息,輕輕拂過庭院。那氣息,清新而又帶著一絲鹹澀,仿佛是大海在向這座城市訴說著它的故事。
    櫻花樹下,那個熟悉的身影,今日沒有穿上往日的素色和服,而是換上了一襲淺藍色的西洋裙裝。那裙裝,在微風的輕撫下輕輕飄動,宛如一朵盛開在晨曦中的藍蓮花,清新而又動人。程墨白的皮鞋,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樹枝,發出清脆的“哢嚓”聲,在這寂靜的庭院中顯得格外響亮。
    女子突然用純正的南京話,輕聲道:“墨白,你遲到了七年零十一個月,不過,你還是來了。”那聲音,輕柔而又帶著一絲嗔怪,仿佛是時光在訴說著那些被遺忘的歲月。
    程墨白突然熱淚盈眶,隻因為這世上還有他的親人,就算是地獄複活的幽魂,他也做好了擁入懷中的準備,漫長的歲月,終於等到了他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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