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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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米外的防波堤上,接應的漁船亮起三短一長的燈光信號,程墨白剛要起身,林雪突然將他按回陰影裏。
    "狙擊手。"她的嘴唇幾乎貼在他耳畔,"兩點鍾方向,水塔。"
    程墨白眯起眼睛,月光下,不遠處水塔頂端的反光一閃而逝,應該是瞄準鏡的鏡片反光,他摸出最後一枚燃燒瓶,用牙齒咬開布條。
    "數到三。"
    林雪會意,從靴筒抽出匕首,當程墨白掄臂擲出燃燒瓶的刹那,她同時甩出匕首,燃燒瓶在水塔支架炸開的瞬間,匕首精準擊碎了狙擊槍的瞄準鏡,爆燃的火焰中,一個黑影慘叫著墜落。
    兩人跌跌撞撞衝向漁船,程墨白的襯衫右肩已被汙血浸透,身後林雪的呼吸聲像破舊的風箱,後方基地大門洞開,吉普車的引擎聲越來越近。
    "再快點!"漁船上的老漁夫壓低聲音呼喊,他的獨臂在月光下格外顯眼,"潮水要轉了!"
    最後一枚照明彈突然升空,將海灘照得亮如白晝,程墨白轉身將林雪護在身下,一枚子彈穿透他的左臂,在肋骨上擦出一道血溝。
    漁船上的老漁夫突然架起一挺九九式輕機槍,熟悉的7.7毫米彈幕將追兵壓回掩體後。
    "墨白?!"林雪驚呼。
    程墨白趁機推著她跳上搖晃的甲板,漁船引擎發出垂死般的嘶吼,在吉普車衝上防波堤的瞬間駛入濃霧,美軍機槍子彈追著船尾在水麵打出一排白浪,最終徒勞地消失在波濤中。
    林雪顫抖著撕開程墨白的襯衫,子彈在他的肩胛骨上犁出一道深溝,她從船艙摸出燒酒倒在傷口上,程墨白咬著的木棍發出"哢嚓"斷裂聲,卻沒有發出一絲呻吟聲。
    "文件...保住..."他每說一個字就有血沫湧出嘴角。
    林雪解開防水袋,染血的實驗記錄完好無損,她望向漸行漸遠的舞鶴港,美軍基地的輪廓正在晨霧中扭曲變形,像頭受傷的野獸。
    "這隻是開始。"她擦掉程墨白臉上的血汙,聲音比日本海的風更冷,"他們往朝鮮運了二十箱"疫苗"..."
    漁船駛向濃霧深處,第一縷朝陽刺破雲層,照亮了甲板上散落的文件,最上麵那張照片裏,森口作治正微笑著給一排注射器貼標簽,背景是元山港的軍用碼頭,照片角落的日期顯示,拍攝於三天前。
    1950年7月25日8月1日,日本舞鶴港外漁村
    程墨白的高燒在第三天夜裏燒得最凶,幾乎要燙傷林雪的肌膚。
    廢棄的海藻倉庫裏,潮濕的木板牆滲著鹹腥的海風,林雪跪坐在角落,用偷來的酒精燈煮著繃帶,跳動的火光在她疲憊的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眼下兩片青黑格外明顯。
    "傷口化膿了。"她剪開程墨白肩上浸血的紗布,腐肉的氣味立刻在狹小的空間裏彌漫開來。
    程墨白咬著木片的牙齒咯咯作響,冷汗順著太陽穴滾落,林雪的手術刀在火光下閃著寒光,精準地剜去壞死的組織,每一次下刀,程墨白的肌肉都會繃緊,但始終沒發出半點聲音。
    "忍著點。"林雪的聲音比手術刀還冷,"再深半寸就傷到肌腱了。"
    程墨白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死不了。"
    膿血裏夾雜著幾絲詭異的藍色,像黴菌般在傷口邊緣蔓延,林雪的手頓了頓:"這顏色...和倉庫裏那些培養液一樣。"
    "美軍貼了通緝令。"她將染血的紗布扔進火堆,火焰"嗤"地躥高,"港口每個電線杆上都有我們的畫像。"
    程墨白望向窗外,月光下,漁村的土路上晃過幾束手電光,一支美軍巡邏隊正在挨家搜查,他摸向枕下的柯爾特手槍,卻發現林雪已經無聲地站在門後,匕首反握,像個沉默的死神。<1卡賓槍,靴底有鐵釘,來的是海軍陸戰隊。"
    巡邏隊的腳步聲停在隔壁房間,有個美國大兵用蹩腳的日語嚷嚷:"這兩個支那人,見過沒有?"
    老漁婦的聲音顫抖著:"沒...沒有..."
        林雪的肩膀微微放鬆,但眼神依然警覺:"他們在收買線人。"她掀開地板下的暗格,這個戰時日本平民藏匿財物的地窖,現在成了他們的庇護所。
    "抗生素,"她遞給程墨白半片藥丸,"從美軍醫療包裏順的。"
    程墨白咽下藥片,苦得皺眉:"劑量不夠。"
    "總比沒有強。"林雪檢查著彈匣,"明天得換個地方,這裏不安全了。"
    "往南走,"程墨白指向地圖,"避開主幹道。"
    林雪搖頭:"美軍在京都設了檢查站。"她指向另一條路線,"走山路,雖然慢,但安全。"
    黑暗中,程墨白聽著潮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份文件,防水的油紙包裹裏,森口作治的簽名在月光下泛著死魚般的慘白。
    "睡吧,"林雪將匕首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我守上半夜。"
    程墨白閉上眼睛,但睡意全無,他聽見林雪輕聲問:"後悔嗎?"
    "什麽?"
    "當初在哈爾濱,你本可以跟著戴老板去台灣。"
    程墨白睜開眼,看著倉庫頂棚漏下的星光:"那你呢?莫斯科訓練班第一名,為什麽跟我一起?"
    林雪沉默片刻,匕首在掌心轉了個圈:"總得有人記住真相。"
    遠處傳來巡邏車的引擎聲,兩人的手同時摸向武器,但車聲最終消失在海岸線盡頭,隻留下潮水拍岸的聲響,像一聲聲歎息。
    1950年8月2日8月8日,日本關西地區
    汽油味滲進木板縫隙時,程墨白立刻睜開了眼睛。
    "後窗。"林雪的聲音像繃緊的鋼絲,她已收拾好所有裝備,匕首咬在齒間。
    程墨白抓起枕下的文件塞進內袋,傷口在劇烈動作下撕裂,血腥味混入刺鼻的汽油味中,他們剛翻出窗戶,身後就傳來"轟"的爆響,熱浪將兩人掀進稻田。
    "分頭走。"程墨白吐出口中的泥水,"老地方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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