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補充偵查的案件原本很正常，但是有兩個問題讓何亞楠覺得非常奇怪，一是這個事兒為何是宜城市局政委通知自己？二是縣局有三四個班子成員均接到了這樣的口頭通知。何亞楠問牛文海時，牛文海卻不知情。王斌和紀檢、督察部門則接到了市局分管領導的通知。
    秦江聽完後，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幾個案件已經到了最後匯總的階段，各方力量都在做著最後的努力，吳嶺這邊的幾個案子都是由秦江牽頭偵查和抓捕的，王洪彪父子的案件卷宗他認真看過，並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是和三陽的三兄弟案前後腳審結的，為什麽突然又要補充偵查？補充偵查實際上就是等同於部分證據不足，難道……
    秦江想到這裏，立即給王斌打去電話，王斌稱市局林副局長快下班時通知他，說王洪彪案中有幾個關鍵證詞被當事人自行推翻了。具體情況要明天上班後由專人送達。秦江又問了王洪軒，王洪軒表示自己並沒有做任何動作。秦江基本猜到，有人應該是獲悉自己與王洪軒的關係，在試圖投桃報李，最終目的相信很快也會浮出水麵。
    他指示倆人靜觀其變，按流程先往下走，有問題及時溝通，如有必要，等卷宗送達後可以召開一個小範圍的會議，自己可以參加。
    第二天上午，經開區會議室，張元滿麵春風地和大家有說有笑，今天的他一改常態，把自己從裏到外收拾得異常利索，引來好多職員的悄聲議論。胡濱則是一臉不屑地拿眼斜著他。等秦江進來後，辦公室主任孫仲浩將會議內容分發給了大家，幾人一看齊刷刷地愣了神，原來是一份內部崗位自薦表，主要分四部分內容，一是自己目前的工作狀態和自我評價，第二部分是對其他管理崗位的意見建議，這兩部分具體內容後均有打分標準，第三部分則是自己認為更適合哪個崗位？第四部分是各自認為班子成員應如何配備最合適，要有具體理由。
    這種現場考評方式是大家沒有接觸過的，起初看著還覺得挺新鮮，看到最後，很多人頭上的汗都下來了，尤其是剛剛還意氣風發的張元，胸口急促地劇烈起伏著。
    胡濱倒是比較淡定，在他看來這種事情無非走走過場罷了，認不得真的，在孫仲浩說明填寫要求後，座次便被幾人自行拉開，楚曉燕、胡濱略一思索便在紙上刷刷地寫了起來。張元手裏拿著筆不停地轉來轉去，不時地還會掉在桌上，發出極不和諧的聲音。
    秦江穩穩地坐在主持人的位置，不動聲色地看著幾人，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半個小時過去了，胡濱帶頭交了卷，接著楚曉燕、孫仲浩、施和平、宋潛和張小奎也都陸續交卷，整個會場隻剩張元還在抓耳撓腮地滿頭大汗。
    好容易等到張元答完，秦江這才拿起電話撥給了組織部魏部長，原來在大家答題的時候，魏部長和幹部科科長已經在隔壁休息室等著了。秦江宣布散會後便和組織部的兩位開始了閱卷。
    秦江首先挑的就是胡濱的卷子，一看卷麵，字跡工整飄逸，隻是字體寫得有點大，看著滿滿當當，實際上倒沒幾個字。他首先給自己打了80分，自認為分管的政策法規和規劃等工作做得很好，尤其是在普法宣傳和政策解讀、落實等方麵做得最好。說到對其他崗位的評價，他隻給楚曉燕打了75分，除了張元外的幾個人均為60–65之間，給張元直接打了20分！理由寫的很詳細：消極怠工、不學無術、找企業借款……至於班子配備問題，他則認為張元不適合繼續擔任副主任，應勸退或自行調離，自己和楚曉燕均能勝任副主任崗位，建議提拔施和平為副主任，副科長安曉霞可接任科長，至於安曉霞副科長的位置何人接任，他則沒有說。
    接下來看的便是楚曉燕的卷子，她給自己打了70分，給胡濱、施和平、孫仲浩也打了70分，秦江看到她給張元的打分是45分，理由與胡濱的大致相同。她也認為張元不適合繼續擔任副主任，因為其不僅玩物喪誌，還頻頻給園區企業帶去麻煩，很多企業都在或明或暗地申訴。至於崗位的布局，她也沒有多說，隻是寫到根據上級領導安排。
    秦江和魏部長看完兩個卷子後，好奇心讓他二人直接選擇看張元的試卷，翻開一看真是哭笑不得，張元隻是在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了幾個歪七扭八的字，他給自己的打分是80分，給楚曉燕打的是75分，給胡濱則打了40分，大致理由是：驕傲自滿，好高騖遠，脫離群眾，鼓動輿論等等，對於班子建設的意見是調離胡濱，其他的則寫了聽從上級安排。
    另幾人的卷子大同小異，三人認為張元極不勝任，理由都很接近，有相當大的共識，一人認為胡濱不適合擔任副主任，理由是剛愎自用、脫離群眾、搬弄是非等等。
    通過這輪測試，秦江和魏部長得出了一個初步結論：楚曉燕無論工作態度、工作能力、工作成效還是群眾基礎均排在前列，綜合得分第一，平均分為71分，其次是施和平的68分，倒數第一則是張元，他的平均分值隻有37.5分，倒數第二的是胡濱，他的平均分也隻有51分。其他基本在在及格線上下。這輪考核隻是摸底，並不能確保百分百的真實性，但明顯說明了很多問題是有普遍共識的。卷子封存後由組織部帶回去存檔了，管委會這邊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中午食堂內，絕大多數職工都在議論上午發生的突擊考核，有幾個人說得繪聲繪色，就像他們親眼所見一樣，說這次胡濱肯定要倒黴，張元嘛，人家後台硬，不會有問題的，還有一個女職員神秘地說：“唉，你們知道嗎？昨天晚上人家都全家總動員了，連縣長和宣傳部長都在作陪，張法老親自出麵宴請了秦主任，你們沒看見人家今天打扮得跟新郎官似的嗎？唉，什麽考核呀，糊弄咱小老百姓的把戲而已，別當真！管好自己就得了，操那些沒用的心幹啥！”很多人私下裏叫張士海為張法老。
    秦江和孫仲浩進來的時候，原本鬧哄哄的食堂一下子變得異常安靜，靜得有些瘮人，連打菜的工作人員都用了啞語，光張嘴不說話，拿著馬勺挨個試探對方要不要。
    秦江不覺得好笑，他衝孫仲浩笑問道：“孫主任，這食堂很安靜啊，以後要注意保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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