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前任山西巡撫被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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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源公署的屋簷下,幾個衛兵正在值守。公署內燈火通明,仆役們來回穿梭,忙著為明日即將啟程回京的前任山西巡撫仙克謹收拾行裝。
仙克謹負手立於書房窗前,望著院中那棵老樹。春季到來,已經抽芽泛綠了。一襲靛藍色常服襯得他頗有幾分儒雅氣質。任誰都會以為這是一位清廉正直的好官。
仙克謹在年初上任時是代巡撫,一直到他下台也還是代。所以他認為自己可能當不了多久巡撫。朝廷給他撫標的軍餉,他一次都沒給發過。再說了,營兵都欠餉,撫標就欠不得了嗎?
他現在要走了,但是心裏還是有點慌。總覺得會發生什麽事,不是朝堂上就是身邊。雖然陛下降旨隻是罷了他的官,不過在沒有和皇帝見麵前,一切都不好說。而身邊的事,那就是軍餉了,現在已經變成他的私財了。
"大人,行李已收拾妥當。"師爺輕手輕腳地進來,躬身稟報。
仙克謹頭也不回:"賬目都處理好了?"
"回大人,都已按您的吩咐辦妥。"師爺壓低聲音,"那些銀兩已分批運往京城,存在銀號裏麵了。至於賬冊該怎麽處理?"
"燒了。"仙克謹淡淡地說,仿佛在談論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師爺會意地點頭,又猶豫道:"隻是...撫標營那邊該怎麽處理?"
仙克謹眉頭一皺,轉身時官袍下擺掀起一陣冷風:"怎麽?那些個丘八還敢鬧事不成?"
"不是。隻是撫標中軍的遊擊詹永福今日又來求見,說是士兵們已經三個月沒發餉了,有些人家中老小飯都吃不飽了。"
"放肆!"仙克謹一拍桌案,震得茶盞叮當作響,"本官明日就要啟程回京,他今日來觸這個黴頭?告訴他,軍餉朝廷自會撥付,讓他等著!"
師爺額頭滲出冷汗:"大人,那詹永福說若今日再見不到餉銀,他就要..."
"就要怎樣?"仙克謹眯起眼睛。
"他說...就要去巡按禦史那告狀..."
仙克謹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笑聲中卻透著刺骨的寒意:"好啊,好一個忠肝義膽的詹遊擊!告訴他,盡管去告!看看這山西地界,是他一個小小的丘八說了算,還是文官說了算!"
師爺不敢再多言,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
仙克謹重新望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當然不怕什麽告狀。朝中有的是他的同年故舊。更何況,那些軍餉大半都分潤出去了。一個武夫也配與他鬥?
與此同時,撫標營駐地。
詹永福站在校場中央,落葉落在他破舊的戰袍上,被他彈開。
他三十五六歲年紀,身材魁梧,一張方臉上滿是風霜痕跡。此刻,他麵前跪著十幾個士兵,有老有少,都是營中兄弟的家眷。
"詹大人,求您開恩啊!"一個白發老嫗抱著個孩子,不住磕頭,"我家老三跟著您打仗,斷了條腿。朝廷的撫恤也沒給,如今家裏揭不開鍋,媳婦都跑了...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詹把總,我娘病了,沒錢抓藥..."一個年輕士兵紅著眼眶道。
詹永福雙拳緊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三個月了,整整三個月沒有發餉。兄弟們餓免費給朝廷賣了幾個月命,家眷們更是淒慘。撫標營是營兵,已經沒有田地了,手停口停。他一次次去求見仙克謹,卻一次次被拒之門外。
"都起來。"詹永福大聲說道,"我詹永福對不住大家。但今晚我一定給大家討個說法!"
眾人散去後,詹永福回到自己的營房。他從床下摸出一個布包,緩緩打開——裏麵是一把鋒利的短刀,刀身在油燈下泛著寒光。
"將爺,您真要..."親兵陳虎站在門口,滿臉驚惶。
詹永福苦笑:"虎子,你說咱們當兵的,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血,為的是什麽?"
陳虎低頭不語。
"為的就是讓這些狗官克扣我們的賣命錢?讓他們錦衣玉食,而我們的父母妻兒活活餓死?"詹永福的聲音越來越激動,"仙克謹這狗賊,貪了咱們多少軍餉!捅了這麽大個簍子隻是罷官奪職,明日他就要回京享福去了,咱們的冤屈找誰訴?"
"可是將爺,刺殺朝廷命官,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詹永福撫摸著刀身,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我詹永福孑然一身,無父無母,無妻無子,怕什麽誅九族?今夜我若不去,明日這狗官一走,兄弟們就真的沒活路了!"
陳虎突然跪下:"將爺若決意如此,小的願隨您同去!"
"糊塗!"詹永福厲聲道,"你家中還有老母要奉養,跟著我送死嗎?記住,今晚你什麽都不知道。明日若我事敗,你隻管帶著兄弟們去巡按那邊喊冤!"
夜深了,今夜月亮很亮很大,照亮了來去時的路。
詹永福換了一身夜行衣,短刀藏在靴筒中。他熟悉清源公署的每一個角落。作為撫標中軍軍官,這幾日他護送巡撫出入很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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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公署守衛比平日鬆懈許多。大概是因為巡撫明日就要離開,大家都放鬆了警惕。
他翻牆而入,避開巡邏的差役,悄無聲息地摸到了仙克謹的書房外。透過窗紙,能看到裏麵還亮著燈,一個人影正在案前翻閱書籍。
詹永福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仙克謹抬頭,見是詹永福,先是一愣,繼而冷笑道:"詹遊擊,深夜擅闖我的書房,好大的膽子!"
"仙克謹!"詹永福不再用敬稱,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我來討要兄弟們這三個月的軍餉!"
仙克謹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書:"我已經說過,軍餉朝廷自會撥付。你深夜持械闖入,是想造反嗎?"
"造反?"詹永福大笑,笑聲中滿是悲涼,"我們當兵的在賣命,你們這些狗官卻在後方喝兵血!仙克謹,今日你不把克扣的軍餉吐出來,休想活著離開這個房子!"
仙克謹麵色一變,猛地拍案:"來人!有刺客!"
詹永福早已料到這一著,一個箭步上前,短刀抵住了仙克謹的咽喉:"再喊一聲,我立刻要你的命!"
仙克謹終於慌了,額頭上滲出冷汗:"詹...詹遊擊,有話好說。軍餉的事,本撫明日就發。"
"明日?明日你就溜回京城了!"詹永福咬牙切齒,"我查過了,撥付的軍餉雖說不夠,但也不是一分沒有,全被你中飽私囊!今日要麽你把銀子吐出來,要麽——"他手上加力,刀尖刺破了仙克謹的皮膚,滲出一絲鮮血。
仙克謹眼珠亂轉,突然抓起桌上的硯台砸向詹永福麵門。詹永福側頭閃避,手上力道稍鬆,仙克謹趁機掙脫,大喊:"救命!有刺客!"
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詹永福知道時機已失,心中一橫,揮刀向仙克謹胸口刺去。仙克謹倉皇躲避,刀鋒劃過他的發髻,頓時頭發被削下來一大把。
"狗官!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詹永福怒吼著再次撲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房門被踹開,四五個護衛衝了進來。詹永福知道事不可為,轉身就要跳窗逃走,卻被一名護衛一刀砍在背上,頓時血流如注。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仙克謹捂著肩膀,麵目猙獰地吼道。
詹永福踉蹌幾步,靠在牆上,短刀仍緊握在手。他看著圍上來的護衛,突然笑了:"仙克謹,你以為殺了我這事就結束了嗎?我今天拿不到餉銀回不去,明天你就等著當兵的上門吧。"
趁著眾人分神,詹永福猛地撞開一名護衛,衝出書房。他背上傷口火辣辣地疼,鮮血不斷湧出,在地上留下一串刺目的紅。
身後追兵越來越近。詹永福知道今日難逃一死,但他不後悔。至少,他讓那個狗官知道,當兵的也不是好欺負的!
轉過一個拐角,前方突然出現一隊巡夜的兵丁。詹永福絕望地停下腳步,握緊了手中的刀...
三日後,太原城郊的亂葬崗上多了一具無名屍體。而清源公署內,仙克謹禿著頂,麵色陰沉地聽著師爺的匯報。
"大人,巡按那邊確實有當兵的告狀,不過我已經打點好了。"
"不過什麽?"仙克謹厲聲問。
"那詹永福畢竟是一個遊擊,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對哪裏都不好交代啊。"
仙克謹冷笑:"給我寫一封奏疏,就說詹永福勾結流寇意圖造反,已被正法。至於軍餉...先發一個月的,堵住他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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