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調查竇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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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村寨之戰,義軍殲敵二百,自己損失八十人。雙方傷亡都不大,但是劉處直感到有些不安。
    若是那些人都縮回莊子死命防守,自己這五千多人就算打光了都不一定啃得下。
    不管他們也不行。對方主觀能動性太高了,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去竇莊呢,他們就打上門來了。
    如果他們趁自己與官軍交戰時,竇莊的團練從背後捅一刀,自己就麻煩了。
    現在自己對他們完全不了解,連今天統兵的人叫啥都不知道,隻知道他姓張。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劉處直打算先了解了張家是啥情況,再針對研究戰術。
    突然他想到了藺養成和張天琳幾兄弟,這次無論是攻打沁水縣城還是劉村寨迎戰竇莊官軍,自己都沒讓他們參戰。
    想著他們是新來的照顧一下,並且自己還一人送了他們二百石糧草讓他們招兵買馬。
    現在藺養成部已經有戰兵二千,張天琳部有一千。
    自己還無償贈送了張天琳二百把腰刀和二百個鐵槍頭,讓他把過營那些破爛都換掉了,如果要圍攻竇莊,必須要他們上了,自己不能當冤大頭。
    正當自己還在考慮怎麽拿下竇莊時,一個親兵走進來說道:“掌盤子,偵察營李營官準備好了,想見你。”
    劉處直快步走出房門,看見李狗才正帶著三個偵察營士卒走到他麵前,向他請求進竇莊查探消息。
    聽李狗才這麽一說,劉處直立刻拒絕了。
    “不行,這張家是個大家族,你人生地不熟的進去絕對會暴露。
    那莊子裏麵好幾千人,你們跑都跑不掉。”
    “掌盤子,自從我和兩位兄長跟你後,你對我們都很照顧,授予我營官實權。說句實話,我也把你當大哥。
    現在營裏有問題,我正好又是偵察營營官,理應去查探情況。”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更不能讓你去了。要是你死了,我怎麽和你兩個兄長交差?甚至短時間內還不能給你報仇,此事莫要再說了,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其它辦法。”
    這一回去,劉處直在屋裏想了很久,甚至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他出門發現李狗才穿著幾件大棉衣坐在門口,也還好二月了否則非得凍死,不過看李狗才的樣子這一晚上也不好過。
    劉處直立馬將他帶進屋裏讓他暖和一下,又給他遞了一壺燒酒。
    “唉,兄弟非得這樣嗎?凍壞自己該咋辦啊。”
    “掌盤子,我有我自己的堅持,還請你成全。”
    “狗才,既然你這麽堅決,我也不好再拒絕了。
    你說說吧,你打算怎麽進去?”
    李狗才搓了搓凍了一晚上的手,說道:“回掌盤子,竇莊戒備森嚴,直接強攻肯定不行,我打算扮作遊方郎中混進去。”
    “郎中?”劉處直挑眉,“你會醫術嗎?張家現在會放生人進莊?”
    “我當然不會醫術,可我昨天帶來的一個兄弟會。請掌盤子派親兵去把他叫過來。”
    不一會那人就來了。李狗才說道:“掌盤子,這事我也不是心血來潮。
    這位叫趙大,他是天啟朝援遼老兵,參加過沈陽會戰,還會一手醫術。
    聽說這家家主好像是去過遼東,這樣咱們可以和張家套個關係,我扮作他徒弟,打著行醫的名頭想辦法進去。”
    “還有,正是因為他們剛打完仗,傷員多,急需大夫,我們才更容易進去。我已經觀察兩天了,每日辰時到巳時,莊門會放行商販,其中賣藥材的最受歡迎,盤查也最鬆。”
    “需要幾日準備?”
    “兩日。”李狗才胸有成竹,“要備齊藥材需要點時間。”
    兩日後黎明,李狗才親自背著個磨損嚴重的藥箱出現在竇莊南二裏的官道上,旁邊就是趙大。
    現在他們是兩師徒了。為了偽裝的像,趙大佝僂著背,看起來風塵仆仆,連指甲縫裏都藏著精心調配的藥漬。
    藥箱裏除了幾味常見藥材,底層暗格藏著炭筆和薄如蟬翼的絲綢。
    從外麵看,竇莊的建築群這位置也是非常好的。西依榼山,三麵環水,東西、南北各長五百步,修築城牆大致二千餘步,整體布局呈“萬”字形。
    辰時三刻,竇莊南門準時開啟,李狗才兩人混在七八個商販中慢慢靠近。守門的團練穿著統一的青色號服,腰間懸著腰牌,檢查得極為仔細。
    “路引!”一個十分健碩的團練攔住他。
    趙大顫巍巍掏出文書:“軍爺明鑒,老夫陳濟仁,陽城人士。聽說貴莊剛與賊寇惡戰一場,特來行醫,順便教教徒弟。”
    團練仔細核對路引,又翻開藥箱檢查。當看到幾包三七粉時,臉色稍霽:“會治箭傷?”
    “略通一二。”趙大謙卑地低頭,“老夫曾在遼東軍中做過醫官,家裏傳下幾個治金瘡的方子。”
    這話像鑰匙般打開了門禁。團練揮手放行:“去傷兵營報到,管事的姓張。”
    穿過丈餘厚的城門洞時,李狗才暗中記下防禦布置。城牆用大塊青磚砌就,縫隙裏澆了糯米灰漿,堅固異常,高約四丈,牆頭寬約六七步。
    城牆下為條石,上為青磚,內添磚、土。四角築五層碉樓,八麵設窗。東、西、南、北有四個大城門和四個小門。大門外有甕城。
    城外繞牆設置數個藏兵洞,每洞容五人藏身,部分城段修有暗道。
    “好險要的城池。”李狗才暗暗道,“就算加上藺養成和張天琳兩部,怕是也很難拿下。”
    進入竇莊後,他發現最多的建築就是各種廟宇了,分別為大廟、烈公廟、佛廟、財神廟、北廟、文廟、火星廟、觀音廟、閻王廟、霸王廟、黑虎廟、五道寺。
    另有樓閣、祠堂、書房、校場、法庭、地牢、牌坊、當鋪、店鋪和碑刻,還有糧倉十幾座。
    李狗才估計竇莊守個三四月一點問題都沒有,糧食完全夠吃。
    再往裏走就是張家宅院,位於竇莊建築群東南入口處一百二十步,是一座四合院。
    北麵正房為兩暗三明,東西為土夯屋,高一丈五尺,進深一丈五尺,瓦大而厚,全為扣瓦,牆垣為木柱頂梁式造房結構。
    張家宅院旁邊便是尚書府,分為上、下宅。尚書府上宅總體布局為棋盤六院,建有五鳳樓、望河樓、天橋、大花園、小花園。
    府門朝東,高三丈,寬一丈五,門頭以磚雕鬥拱裝飾,石匾陰刻“尚書府”。明樓鬥拱前掛一豎匾,上部楷書“聖旨”,中部書“旌表”。
    三橫坊間兩塊花板,上板書“天恩世錫”四個字,下板書“兵部尚書張五典張銓”九字。
    看起來這張五典便是這家老家主,估計應該不在了。張家上一代家主是叫張銓,上一代家主應該是死在遼東了。
    傷兵營設在祠堂西廂房,剛進門,濃重的血腥味就撲麵而來。上百個傷員躺在通鋪上,本地郎中正忙得滿頭大汗。
    “新來的?”管事張老頭打量他,“會縫合傷口嗎?”
    趙大沒說話,直接走到一個腹部受傷的團練前。傷員已經昏迷,傷口潰爛發黑。他熟練地清創敷藥,動作又快又穩,連旁邊真郎中都看得點頭。
    “先生好手藝!”趙管事態度立刻熱絡起來,“這邊還有幾個重傷的……”
    整整一上午,趙大和李狗才處理了七個重傷員。每治一人,就閑聊幾句套話。到午時,他已摸清不少情報:竇莊常備團練就是三千五百人左右。
    其中三百是張家家丁,山西巡撫已經給了張家團練官軍編製。
    昨日與克營交戰的那個人叫張道浚,他便是張家團練的指揮官,是個參將,莊內糧倉存糧兩萬石以上,還有武庫。
    “陳先生,”張管事遞來碗粗茶,“聽說您在遼東待過?”
    趙大心頭一緊,麵上不顯:“天啟元年到三年,在遼鎮當過醫官。”
    “那可認識先按院張公?”老管事突然壓低聲音。
    趙大暗喜終於切入正題了,他故作沉思:“您說的是張銓張大人?城破那日,隨軍撤退得早,隻聽說張公不測了。”他適時地哽咽一下。
    這反應恰到好處。老管事紅著眼圈指向祠堂正堂:“老尚書和按院的靈位都在那兒。這竇莊一磚一瓦,都是老尚書按邊關規製建的。”
    正說著,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家丁模樣的人闖進來:“管事的!二房二少爺箭傷發作,霍太夫人讓找個懂行的去看看!”
    趙大和李狗才兩人被帶到一座五進院落。穿過兩道門崗時,他注意到這裏也修了高牆,還開了垛口,上麵放著兩門佛郎機炮。
    正堂懸著“忠孝傳家”的匾額,落款是“萬曆戊申年張五典”。
    廂房裏,張道源正伏案讀兵書,左臂包紮處滲著血。
    見郎中進來,隻是微微頷首:“聽老管事說,先生擅長治箭傷?”
    趙大行禮:“略通皮毛。少爺這傷怎麽來的?”
    “五日前中的箭,傷口總不愈合。”張道源解開繃帶,露出泛黑的傷口。
    趙大仔細檢查,對張道源說道:“是毒箭所傷。”
    見趙大判斷完病情後,李狗才不動聲色地取出藥粉:“少爺忍忍,這藥有些刺激。”
    上藥時,他餘光掃過案上輿圖,那是竇莊周邊的詳圖。幾處要道標著紅圈,西牆外還畫了個問號。
    “陳先生覺得,”張道源突然問,“流寇下一步會攻哪裏?”
    趙大手一抖,差點打翻藥瓶:“老夫一介郎中,哪懂這些軍機大事。”
    “無妨,隨便說說。”張道源似笑非笑,“聽說先生走南闖北,見識總比我們這些連沁水縣都很少出去的人多吧。”
    趙大假裝思考:“若我是賊人,就圍困貴莊,等你們糧盡就好。”
    張道源說道:“哈哈,我們竇莊存糧四萬石,賊人來圍困我們,還不知道餓死誰呢。”他突然換了個話題,“先生這金瘡藥的配方,可否賣與張家?”
    接下來的討價還價中,趙大刻意表現出貪財又膽小的模樣,最終以二十兩銀子“忍痛”賣出藥方,還說要去藥圃采新鮮藥材配藥。
    申時末,趙大和李狗才背著裝滿草藥的藥箱告辭。
    守門團練照例檢查,他主動打開箱蓋:“都是剛采的藥材,軍爺要不要檢查?”
    團練被濃烈的藥味熏得直擺手:“快走快走!”
    一路上,李狗才也跟劉處直那樣沉思:“這竇莊是塊硬骨頭,怕是難啃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