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圍攻巴家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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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炮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如同重錘般打在巴家寨的土石木牆上,右營的炮隊經過一年多的積累和戰場繳獲已經有了可觀的數量。
佛朗機炮射速較快,連續轟擊寨門和疑似箭樓的位置;虎蹲炮則拋射著霰彈般的碎石鐵砂,如同冰雹般砸落在牆頭,壓製守軍露頭,而小紅夷炮則對著垛台處開炮,試圖掃清垛台,等下爬城時就要簡單多了。
第一輪齊射,寨門處的木製結構就被實心彈丸砸得木屑紛飛,出現了明顯的裂痕。牆垛也被削去一角,幾個躲閃不及的官軍慘叫著跌落。
“穩住!都給我穩住!躲好!等炮停了再上去!”艾萬年貓著腰,在親兵舉著的厚盾保護下,沿著牆根疾走,聲嘶力竭地穩定軍心。
艾萬年從崇禎元年開始剿賊,到現在也八年多了,流寇從穿著布衣拿著木槍木棍當武器,變成現在火器鎧甲齊全的隊伍,他也算一步步的看著流寇的進步,在襄樂鎮,擊敗闖賊兩千餘人,官軍也損失六七百,這在崇禎元年根本不可想象。
官軍軍士們緊緊貼著牆根或躲在垛口後麵,感受著腳下傳來的震動和頭頂呼嘯而過的死亡風暴,臉色發白,他們同樣是久經戰陣的營兵,但如此密集的炮火,依然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炮擊持續了約一刻鍾,寨門已然搖搖欲墜,牆頭多處受損。
炮聲漸歇,硝煙尚未散盡。
“前營!進攻!”高櫟看準時機,長劍前指。
“殺——!”
早已蓄勢待發的前營銳卒,如同決堤的洪水,發出震天的呐喊,向著寨門方向發起了衝鋒,他們以刀牌手在前,舉著蒙有生牛皮的大盾,抵擋可能襲來的箭矢,長槍手緊隨其後,再後麵是手持順刀、斧頭的跳蕩隊,準備近身搏殺。
隊伍雖在衝鋒,卻保持著相對嚴整的隊形,不像在南直隸攻城時搞了一大堆流民亂哄哄的一擁而上。
而史大成也指揮著弓箭手掩護這些進攻的士卒。
隨著軍官的命令,上千張強弓同時揚起,密集的箭矢劃破天空,帶著淒厲的嘯音,如同飛蝗般落入巴家寨牆頭和後側,這波箭雨不是為了精確殺傷,而是為了持續壓製,讓守軍無法從容組織反擊。
“起來!快起來!賊寇上來了!”官軍基層軍官們踢打著蜷縮的士兵,督促他們起身迎戰。
牆頭上,官軍火銃手和弓箭手慌忙探身,試圖向衝鋒的義軍射擊。
“砰!砰!砰!”銃聲響起。
“咻!咻!咻!”箭矢也從牆頭射下。
但義軍的箭雨壓製起到了效果,官軍的反擊顯得稀疏而慌亂,不少官軍剛露頭,就被呼嘯而來的箭矢射中,慘叫著倒地,前營的刀牌手則有效地格擋開了大部分射來的箭矢,衝鋒的勢頭並未明顯受阻。
“滾木!礌石!給我砸!”劉成威揮舞著戰刀,厲聲怒吼。
官軍士兵合力抬起沉重的滾木礌石,從牆頭推下,沉重的木頭和石塊沿著牆麵翻滾砸落,衝在前麵的幾個義軍盾牌手連人帶盾被砸翻在地,筋斷骨折。
“雲梯!上雲梯!”高櫟在後方看得真切,立刻下令。
幾架臨時趕製的簡易雲梯被迅速推上前,冒著箭石,重重地搭上了寨牆,義軍跳蕩兵口銜利刃,一手持小圓盾,如同猿猴般開始向上攀爬。
“快!攔住他們!長槍!叉竿!”牆頭上,官軍長槍兵奮力向外捅刺,試圖將雲梯推開,或者將攀爬的義軍戳下去。更有官軍使用專用的叉竿,頂住雲梯上部,奮力向外推。
一時間,寨牆上下,殺聲震天,不斷有義軍士兵被長槍刺中、被石塊砸中,慘叫著從半空跌落;也不斷有官軍被從牆下射來的冷箭命中,或是在推拒雲梯時被義軍從盾牌縫隙中刺出的短矛捅翻。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雙方都展現出了正規戰兵應有的素質和頑強,攻防轉換激烈,每一寸牆頭的爭奪都伴隨著鮮血和生命。
在東側,李茂指揮的中營也開始施加壓力。
“火箭手,上前!”
數十名手持火箭的士兵出列,點燃引信,對著那段木柵牆和其後的營房進行拋射。帶著火焰的箭矢嗖嗖地釘在木頭和茅草上,很快引燃了幾處火頭。
“救火!快救火!”東側守將王錫命急忙分派士兵取水滅火,一時間有些忙亂。
李茂見狀,立刻下令步卒扛著砍伐的樹幹製成簡易撞槌,衝擊那段木柵牆。“咚!咚!咚!”沉重的撞擊聲讓木柵劇烈搖晃。
艾萬年如同救火隊員,哪裏危急就出現在哪裏。他親自帶著家丁趕到東側,督戰反擊。
“不要亂!長槍手頂住缺口!火銃手,瞄準了打!”艾萬年聲嘶力竭,甚至親手砍翻了一個因恐懼而後退的軍士,在他的彈壓下,東側的防線暫時穩定下來,撞槌被牆後丟出來的火油瓶燒毀,營寨裏麵的火也被陸續撲滅。
戰鬥陷入了殘酷的拉鋸戰,義軍憑借兵力優勢和前期炮火造成的破壞,不斷發起猛攻,給守軍造成持續的壓力和傷亡。而官軍則依靠寨牆工事和相對精良的裝備,以及艾萬年決死一戰的意誌,頑強地抵擋著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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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辰時到下午,克營發動了不下五次大規模的進攻,小規模的突擊更是不計其數,寨牆下已然屍積如山,鮮血染紅了土地,雙方士卒的傷亡都在急劇增加。
劉處直在望樓上,麵無表情地觀察著戰局,他看到官軍抵抗異常頑強,尤其是艾萬年的帥旗所到之處,官軍士氣明顯提升。
“大帥,弟兄們傷亡不小,特別是高櫟的前營損失了四五百人了,是不是先緩一緩?”李虎在一旁低聲建議。
劉處直搖了搖頭說道:“艾萬年這是在賭,賭我們承受不起傷亡,賭洪承疇很快會來救他。”
“傳令下去,各營輪番進攻,不許停歇!耗,也要把他們耗死!告訴全節,火炮裝填霰彈,抵近射擊,專門轟擊牆頭人員密集處!”
“再告訴李茂,東側不要停,繼續施加壓力,尋找薄弱點。”
第二天義軍的攻勢雖然因疲憊和傷亡稍減,卻依舊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孔有德甚至親自督陣,將幾門佛郎機炮前移,在盾牌掩護下,對著牆頭露出身形的官軍進行了一次凶狠的霰彈齊射,頓時將一段牆頭清空!
慘烈的攻防一直持續到夕陽西下,巴家寨的圍牆已是千瘡百孔,寨門更是岌岌可危,全靠後方用石塊木料頂著。
官軍傷亡慘重,箭矢、火藥即將告罄,能戰之兵也越來越少,連預備隊柳國鎮部都填了上去。義軍同樣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屍橫遍野,士氣在久攻不下後也開始出現些許低落。
艾萬年滿臉煙塵血汙,拄著刀站在殘破的寨牆上,望著外麵依舊望不到邊的義軍營盤和如血的殘陽,心中一片冰涼,自己或許能撐過今天,但明天呢?劉處直顯然是不惜代價,也要將他這顆釘子徹底拔除。
“劉處直你贏了”他喃喃自語,握刀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既有脫力,也有無盡的恨意與一絲絕望。
夜幕降臨後,雙方都停止了進攻,艾萬年則進入自己帳內寫了一封信,希望能送到皇帝那裏,他知道自己這次可能跑不掉了劉處直的目標是他,所以不想再連累其它官軍將領同他一起死了。
“陛下臣艾萬年仗劍從軍曆經八載,收複府穀,解孤山之圍,援救過清水、黃甫、木瓜等十一座營堡,轉戰於崇山峻嶺之中,在河曲打過埋伏,先後取得了馬鎮、虎頭岩、石台山、西川之戰的勝利。”
“在山西先後戰於平陽、汾州、太原,收複了臨縣及虎亭驛,大大小小幾十場戰鬥下來,精力都耗盡了,和我一起共事的李卑,已經溘然長逝了。”
“我病勢奄奄,仍然在陝西力戰,去年又招撫、剿滅了王剛、豹五、領兵王、通天柱等,解散了一萬三千多賊兵,陛下開恩批準我在家養病,而督師洪承疇的征召檄文又來了,我不敢不扶病上路,但考慮消除賊寇的辦法不外乎剿滅或招安,現在剿滅和招安兩種辦法都不得當,我不得不鬥膽直言。”
“剿滅賊寇不怕他人多,怕他流竄,重巒疊嶂都是賊兵的聚集點,官兵還沒到他就先跑掉了,所以不好消滅他,原因在於官兵人手少。”
“官員們並不是不知道官兵人少,隻是因為糧草不足,所以做那種得過且過的打算,天長日久,延續到現在,即使多湊餉,多派兵力,也已經無法挽救了。”
“我認為應該合計賊兵到底有多少,應該用多少官兵,多少糧餉,估計夠用時,再審察地利,或者正麵進攻,或者奇兵襲擊,或者打埋伏,或者走小路,或者打擊賊兵首尾,或者衝擊賊兵左右,這樣我不相信還會有不能消滅的流寇。”
“其次就是推行堅壁清野的辦法,把賊兵困於死地,然後才能談論招安,群賊拖家帶口,沒有城柵,沒有輜重,晚上在湖廣早上就到了陝西,在中原地帶輾轉覓食,以剽掠為生。”
“假如讓附近鄉村的居民遷入城中,城中準備精兵火器等著他,賊兵衣食不足,容易用完,生路一斷絕,就會如同飛鳥一樣驚逃,如老鼠一樣亡命了。”
“然後朝廷派遣精銳官軍,占據要害打擊他們,或者陛下體察愛惜生靈的善心,殺掉賊首,寬恕那些脅從的百姓,這樣無害於愛人之德,無損於朝廷尊嚴就消除了賊寇,這才是剿滅、招安的好辦法呀。”
“崇禎八年四月寫於寧州巴家寨,願吾皇萬歲萬萬歲,願我大明萬年昌盛,臣艾萬年泣血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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