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問去哪裏，沈翊自然是要先送銀月回去。
    銀月說住在環海路雲灣一品時，沈翊還略略驚訝了一下，因為離他家還蠻近，就隔了兩條街。
    這真是巧合，銀月沒有特地搬到杜城或是沈翊家附近，畢竟是來幹事業的，下班時間就是她自己的，不需要圍著他們團團轉。
    司機這車開得倒也平穩，但是又帽子又口罩，總讓人覺得不是好人。
    銀月坐在司機後麵，也不好觀察。她看了看沈翊，他開始閉目養神了。
    窗外偶爾投射進來的路燈光亮，在他臉上籠罩下斑駁的光影，劉海垂在額前，睫毛纖長，輪廓清俊儒雅，不得不說，男主的樣貌總是受天道偏愛的。
    銀月一時手癢，便拿出了本子，開始畫沈翊。
    不知情的沈翊，在車輛的搖晃中，心緒紛亂。他有個習慣，一坐車就想睡覺，屬於輕度暈車的範疇。
    白天來的時候，因為同銀月的聊天中，他發現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他整個人都在驚訝與懷疑中，然後又被司機一個急轉彎，銀月竟然摔到了他身上，還按到了他的……
    那一路，他仿佛靈魂出竅，都不知道怎麽過來的，自然是瞌睡甩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會子，在看守所待了半夜，的確是耗費了大量的精力與腦力，疲倦得很，而且，他平複下心情後，覺得先前猜測銀月是a這事情，著實大膽了些，他得再觀察觀察。
    就像杜城說的，他這個“叱吒美術圈的天才畫家在北江分局出黑板報”就已經很令人匪夷所思，那a這樣一個世界級的新興畫家，代表作《神跡》曾在歐洲拍出了兩億天價的國寶級神秘人物，暫且不說是這麽一個年輕的姑娘，光是在他們分局當一個新進警員，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思緒有些雜亂，他索性閉了眼，小眯一會。
    司機開始沒話找話：“二位這麽晚從看守所出來，是警察還是律師啊？”
    銀月沒有回答，沈翊轉了一下頭也不搭話。
    司機自顧自說著：“聽說這裏頭關的都是女重刑犯，還有不少是要槍斃的。”
    沈翊這才回了一句：“現在沒有槍決了，都是注射。”
    司機道：“哦，注射好啊，不遭罪。”
    銀月的畫筆唰唰地畫著，沈翊裝睡不下去了，偏過頭看了一眼，銀月一下捂住了。
    沈翊看到了個輪廓：“黑漆漆的，你在畫什麽？”
    銀月哼哼一笑：“保密！”
    沈翊意識到了什麽，隻覺耳畔有些熱，於是不去看她，也拿出自己的畫冊，端詳著在看守所裏畫的嫌疑人，一幅是他畫的，另一幅是銀月畫的。
    “你……”沈翊終於問出了他來時想問的問題，“聽過一個叫a的畫家嗎？”
    銀月的畫筆一頓，她本就不是要立一個故意瞞著他的人設，於是道：“知道，怎麽了？”
    沈翊神色認真：“那你覺得這個畫家怎麽樣？”
    “嗯？”銀月回看他，“你指的什麽方麵？”
    “就你所知道的，他作品的風格，寓意，或者所呈現的意境等等。”
    昏暗的路燈光間或投射在銀月的臉上，將她的眼睛覆蓋上了一層看不清楚的光影，她的聲音倒是很正常：“她擅長畫關於神的主題，畫作上看不到神，卻處處彰顯著神跡，被譽為通往神域的神之手，對嗎？”
    沈翊點點頭：“對。”
    銀月口吻帶著疑惑：“沈老師你突然這麽問，所以你對a是持什麽的態度呢？”
    沈翊沉默了一下，看向銀月的眼睛，落下兩個字：“欣賞。”
    “是嗎？”銀月的眼微微睜大了一些，帶著詫異與驚喜，嘴角揚起一抹笑，“挺好，我也覺得，她是個挺好的畫家。”
    “雪胖子，我的微表情如何？那種忽然發現一枚粉絲的驚訝。”
    “主人，perfect!”
    紅燈，車輛停了，停在了一個十字路口，路口明亮的探照燈照下來，令車內的景象一覽無餘。
    銀月那逼人的美，在她看向對方的時候，透過她那雙攝人心魂，呈現到了極致。
    在靜謐的車裏，沈翊隻覺心髒在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如同車子的引擎般劇烈震動著。
    他有種被勒住了脖子的窒息感，臉頰滾燙，呼吸急促。
    最後的理智，令他轉過臉來，若無其事地看向前方，想避開這份尷尬，然又一雙眼撞入他的視線——後視鏡裏的那雙眼！
    那一瞬間，仿佛春意盎然的湖麵瞬間結了冰，他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司機在發現他看過來後，佯裝調整一下後視鏡的位置後，尷尬地避開了視線。無疑，他剛才在透過後視鏡看銀月。
    沈翊的臉上還掛著剛才尷尬的笑，隻是現在心髒的跳動卻轉為了恐懼與不安。他像一個機器人般機械地轉臉，看到銀月低著頭繼續畫畫。
    而後視鏡的那雙眼，現在正在他的畫冊上，看著他。
    沈翊的手慢慢伸過去，握住了銀月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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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月一愣，轉臉看他，先是看到他臉上的微笑，但是他瞳仁裏的光像是浮光掠影的湖水……在顫抖。
    銀月沒有說話。
    綠燈亮起，車子重新開了。
    沈翊若無其事地繼續方才的話題：“你知道a最出名的論調，她的信仰是什麽嗎？”
    她最出名的論調與信仰？
    她的確在某個雜誌的專訪上說過，一切遇見，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畢竟，在她眼裏，一切都是天道操控的軌跡。雖然意誌自由，但是，意誌卻是在所經所曆之中所生出來的感悟與認知，主角們的那些經曆，何嚐不是冥冥中所賦予的。
    那麽現在的天意？
    沈翊的另一隻手，在那嫌疑犯的畫像上輕輕扣動。
    銀月微微眯了下眼，瞬間就明白了，嗯，主線不錯，世界就是這麽小啊，主角光環的契機。她剛想回答些什麽，好顯得自然，然沈翊的手機忽然響了。
    沈翊對著她緩緩一眨眼，放開手接電話，聽筒裏隱約傳來聲音，似乎是蔣峰的咋呼聲：“沈翊，你真是太牛了！”
    沈翊很淡定地打斷他：“我們回來了……放心，我們打了車……我先送小南回家……吃夜宵啊？好啊，那待會兒你們在那裏等我們吧……小南的家在哪裏知道嗎……”
    銀月在沈翊接電話的同時，也很淡定地掏出自己的手機給杜城發信息，邊發邊語氣好奇地說著：“誰啊，是不是老蔣？他老要吃夜宵，我來看看附近有什麽啊。”
    而她的信息界麵卻是：
    “我們在嫌犯車上！”
    “到我家雲灣一品門口來抓捕！”
    杜城秒回一個：“幹！”
    沈翊還在說話：“先不說了，你們先想想去哪裏吃夜宵吧。”
    然而，“砰”地一下，車子來了一個急刹！
    原來這天殺的司機分心在看他們，聽他們說話，前方又一個紅燈他居然沒有提前看到，到了路口才發現，猛地踩了一記急刹！
    沈翊與銀月都猛地撲到了前麵。
    銀月的手機飛了出去，落到了駕駛座下，而沈翊腿上來不及收起來的肖像畫……
    落到了中央腳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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