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寧安如夢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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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謝危,瞪了他一眼。
謝危一改方才嚴肅死板的神色,抿嘴略微勾了勾嘴角,隨後起身,甚是肅穆地行了一禮:“微臣參見大長公主!”
除了沈芷衣,其他伴讀也匆忙起身行禮。
沈芷衣興奮地跑到窗口,拉住銀月的胳膊道:“小姑姑,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昨天出的宮,今天就回來找我了?還是已經收拾好了,可以讓我們去你府裏玩了?”
銀月昨天出宮,沈芷衣纏著要一道送出去,但是,銀月好不容易能回府指揮安排一下屬下們,當然不能讓她們一道去。
燕臨原本送口信說要接她,她還沒來得及拒接呢,燕府又來信息說燕臨抱恙在家,不便過來。
銀月本想今天去看看他的,但是,一大早,皇帝就傳她進宮來了,讓她做什麽?
教書先生!
不用說,這八成是謝危的主意!
他現在就像一個瘋狂監視女朋友的變態!
“還沒呢,亂得沒眼看,等我再準備兩天,到時候下帖子邀請大家一起來。剛剛是皇上找我有點事兒。”
“皇兄找你,做什麽?”
“嗬嗬,”銀月瞥了謝危一眼,“讓我來教你們……畫畫。”
謝危眉梢一動,他提的,分明是文學。
因為銀月十八歲時,在聞名大乾的源華書院的論學大會上,女扮男裝,過關斬將,舌戰群儒,一舉拔得頭籌,令一眾大儒喟歎後生可畏。
當然,她後來表明了身份,雖然也讓眾老學究氣歪了臉,但礙於她大長公主的身份,生生無人敢有異議。
這事,也是她光輝戰績之一。
這一切,她對朝廷的交代是,遊玩至此,湊湊熱鬧,無心之舉。天高皇帝遠的,皇帝也沒辦法。
謝危那時是大會的裁判。
果然,皇帝是不會用女子為重要教書先生的。
銀月唉聲歎氣:“我就在京城待個二十來天了,皇上還要榨取我的價值,可真是我的賢侄呐。你們繼續上課,我下午來教你們畫畫哈。”
說完,她走了,還不忘瞪謝危一眼。
但是,銀月也沒走,她去謝危的文昭閣裏等著他,拿他試問!
一堂課後,謝危回來了,一進門,看到的是掛了一屋子的畫,他文昭閣裏所有的畫,都被找出來,或是掛在了牆上,架子上,或是鋪在了地板上。
他初初一愣,隨即就明白了,是某人在撒氣呢。而此刻,她正在他的書案上,肆意潑墨,好似沒有發現他進來了。
銀月“啪”地一記把筆一丟,喊了一句:“大功告成!”
謝危走上前一看,鋪滿了一整張桌子的畫紙上,畫了一頭——牛,還是彈琴的牛。
雖說水墨的牛畫得栩栩如生,但是,彈琴?這也太怪誕了些。古語雲“對牛彈琴”,並沒有“讓牛彈琴”啊。
他又一看,當即明白了,因為牛彈的琴上,寫著“峨眉”。
銀月這才道:“怎麽樣,這叫野獸派,或者狂想派,我創的,以物喻人,借古諷今,是不是很有深意。”
謝危哭笑不得:“你這是在抱怨我向皇上推薦了你?”
“哈!”銀月一腳踏上了書案上,插著腰,居高臨下地看著謝危,“你承認了?!我好不容易能出宮去了,不用再參加這宮裏太後皇後這個妃那個妃的宴請,你倒好,又把我弄進來教什麽書?過分兩字會寫嗎?!”
謝危看了看門外,看她的貼身婢女守著,也就鬆了口氣,張開手:“下來。”
銀月強了一會兒,也就服軟了,扶著他的肩膀,任他抱她下來了。
小時候謝危也常抱她,比如她爬樹爬牆的時候,他就叉著她胳膊抱下來。
但是,今天卻格外不同。
謝危抱著她,一時沒放手,直到銀月對他擠眉弄眼:“你幹嘛,放開我。”
謝危放開了,微笑道:“你別生氣啊,我也是想機會難得,你同為女子,她們若是能學到你才學的一星半點,也不至於後半生僅僅是困於後院的主母。你剛才也聽到了薛姝的論調,你希望沈芷衣今後也這般愚鈍?”
銀月歎了口氣:“我又不是她母後,縱使有心也無力。”
“何以見得。你拿出三年前舌戰群儒的氣勢與魄力,縱使我都得甘拜下風。”
銀月噗嗤一聲笑出來,眯眼看著謝危:“好眼光。我覺得我也是能當天子少師的。”
“或者……”謝危的視線幽深了些,俯身靠近她的耳朵,幽幽吐出兩個字,“天子。”
銀月眉梢一挑,退開兩步,臉上並沒有驚詫,反而平靜如淵,她道:“危哥哥,這兩天我沒來看你,是發生什麽大事了嗎?”
謝危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目光深邃,聲音低啞:“自從你回應了我的心意,我想了兩日,要如何才能令你不受製於他人。平南王脅迫我成為度均山人為他謀劃,沈琅亦希望我成為他的左膀右臂鞏固他的皇位。但這兩者皆不是我所願。
他兩都希望我帶著目的接近你,獲得你的權勢與軍隊。與其受製於人,我何不憑心而動,直接輔佐你。你在神息郡的作為,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麽?你也是沈氏子孫,你比他們更適合成為一代明君。”
銀月定定看了他很久:“不對,謝危,你一定還有什麽瞞著我對不對?”
謝危避開她的視線,深深吸了一口氣,扯起一絲笑:“沒有,我就是有些患得患失。你被我嚇到了嗎?”
銀月追隨著他的目光看了一會兒,故作輕鬆笑了笑:“我又不是膽小鬼。奪位就算了,沈琅還沒有這麽讓人討厭,要不……咱爭一爭成為……呃……皇太姑?就是有點奇怪,有沒有這個叫法啊?”
謝危看著她沒有反對,頓時鬆了口氣。
他這兩晚,做了幾個噩夢,夢裏燕家滅門,他帶著燕臨,臥薪嚐膽數年,揮軍反叛,手刃了薛遠與平南王,大雪紛飛之中,血洗皇宮。
大仇得報,他麵對著燕家眾人的墳墓,挖好了自己的空墳,最終孤獨地自刎在墳前。
就像是沒有清幹淨的上一世,那種仇恨溢滿腔的孤獨,剜心蝕骨。無人陪他,無人懂他,無人指引他。
他醒來時,大汗淋漓。
但是,現在的他,卻有銀月。
他在想,是不是上天看他太苦,派了仙女來救贖他。
於是,他心底這個大膽的想法一發不可收拾。
助她為王,再也不受任何人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