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塵的靴底碾碎青石板上蠕動的肉芽時，整個四象學院正在下著猩紅色的雨。
    那些雨滴落在皮膚上會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卻在觸地的瞬間化作尖銳的笑聲。他望著手背上被腐蝕出的青煙，玄武戰甲立即從肩頭蔓延出冰藍色紋路，將整條右臂包裹成猙獰的獸爪形態。
    "第七處汙染源！"身後傳來同門師弟的慘叫，墨塵轉頭時正看見那個持劍少年被雨水浸透的衣襟裏鑽出紫黑色觸須。那些長滿眼球的血肉藤蔓從少年七竅中噴湧而出，在半空交織成倒吊的人臉，嘴角咧到耳根發出咯咯笑聲。
    玄武碑文在墨塵識海中劇烈震顫，他本能地抬手召出弑神槍。漆黑的槍身還維持著燒火棍形態，卻在觸及肉瘤的刹那爆發出龍吟。被斬斷的觸須在泥水中扭曲成"赦"字古篆，那是三天前剛在《四象災異錄》裏見過的神孽標記。
    雨幕深處突然傳來編鍾奏鳴，十二道青銅巨柱的虛影在學院上空浮現。墨塵瞳孔驟縮——這是護山大陣全麵啟動的征兆。他甩出弑神槍挑飛又一隻撲來的腐化者，沾染神孽血液的槍尖竟開始生長出細密的牙齒。
    "所有人撤離演武場！"天際傳來戒律長老的吼聲，卻被突然暴漲的雨聲吞沒。墨塵看著那個禦劍而來的灰袍身影在半空僵住，長老的胡須突然變成蠕動的蚯蚓，眼眶裏綻放出妖異的曼陀羅。
    弑神槍突然發出饑渴的震顫，墨塵還未來得及反應，槍身已經自主貫穿戒律長老的胸膛。漆黑的火焰從傷口噴湧而出，將正在異變的長老燒成漫天灰燼。那些灰燼落在雨水中，竟化作千百個指甲蓋大小的哭臉嬰兒，順著水流爬向四麵八方。
    "你這凶兵..."墨塵咬牙握住躁動的槍杆，掌心傳來的刺痛讓他想起三個月前古戰場英靈的警告。當他抬頭望向天穹裂隙時，隱約看見有巨型觸須在雲層後攪動，每根觸須末端都掛著顆正在融化的星辰。
    地麵突然隆起龜裂，墨塵翻身躍上屋簷的瞬間，原先站立處衝出三丈高的血柱。那些沸騰的血液裏浮沉著殘缺的兵器碎片，某個眼熟的劍柄讓他心頭劇震——那是三天前失蹤的師妹隨身佩劍。
    玄武戰甲突然發出預警嗡鳴，墨塵側身躲過從雨幕中刺來的骨矛。偷襲者穿著外門弟子的服飾，脖頸卻扭轉了三百六十度，裂開的頭顱裏探出章魚般的口器。"塵...師兄..."怪物發出含混的呼喚，腐爛的聲帶震動著記憶中的語調。
    弑神槍貫穿那具軀體的瞬間，墨塵看見對方後頸尚未消退的胎記——正是昨日還幫他整理典籍的趙師弟。槍尖吞噬血肉的吮吸聲令他作嘔，戰甲覆蓋下的皮膚開始浮現玄武鱗片，某種古老的意誌正在血脈中蘇醒。
    "北冥歸藏，玄龜負天！"墨塵咬破舌尖噴出血霧，在空中勾畫出玄武碑文記載的辟邪咒。湛藍光幕撐開的刹那，方圓十丈內的腐化之雨驟然蒸發，上百名正在異變的弟子同時發出哀嚎。
    然而光幕外突然響起掌聲。
    墨塵猛然轉頭，看見雨幕中走出個撐油紙傘的婀娜身影。繡著金線的紅鞋踏過血泊，傘沿抬起時露出張宜喜宜嗔的俏臉，正是三個月前在朱雀域有過一麵之緣的賭坊老板娘。
    "小郎君這招玄武鎮煞，倒是比奴家養的吞天蛤蟆好看些。"女子朱唇輕啟，吐出的卻是渾厚的男聲，右眼突然爆開成蜂巢狀的複眼，"不過用神獸之力對抗神孽，就像用燭火燒海..."
    墨塵的弑神槍已經抵在女子咽喉，卻發現槍尖正在溶解。"你是第幾個說廢話的邪祟？"他冷笑著催動玄武戰甲，左臂瞬間覆蓋上蛇鱗紋路，"知不知道反派都死於..."
    話音戛然而止。
    傘骨突然刺穿他的左肩，墨塵驚覺那根本不是油紙傘，而是無數脊椎骨拚接的活物。更恐怖的是自己竟對這次偷襲毫無預警，玄武戰甲的感應就像被什麽東西屏蔽了。
    "噓——"女子染著丹蔻的手指豎在唇前，墨塵的瞳孔突然映出無數旋轉的卍字符。識海中的玄武碑文瘋狂翻動，在即將被詭異力量侵入的瞬間，他腰間玉佩突然傳來清越鍾鳴。
    "鎮魂鍾？！"女子首次露出驚容，身形暴退時半個身子已經化作飛灰。墨塵趁機擲出弑神槍，看著那截燒火棍洞穿女子胸口後，竟從傷口裏扯出團跳動的黑色太陽。
    當墨塵接住飛回的弑神槍時，槍身已經滾燙到烙傷手掌。那團黑日正在槍尖掙紮，某種超越理解的嘶吼聲直接震蕩靈魂。他福至心靈地咬破手指，在槍杆上畫出剛解密的第二重玄武碑文。
    弑神槍突然發出愉悅的清鳴，槍尖浮現龜蛇纏繞的虛影，竟將那團黑日囫圇吞下。墨塵感覺到有冰涼的氣息順著槍杆流入經脈，背後的玄武紋身突然睜開第三隻眼。
    雨勢在這一刻詭異地靜止。
    所有懸浮在空中的雨滴都變成瞳孔形狀，墨塵在其中某個瞳孔裏看見了自己渾身浴血的未來。當他想要看清時，整個學院的建築突然開始融化，青石板路上睜開橫貫東西的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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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
    後腦傳來的劇痛讓墨塵猛然清醒，發現自己正跪在積水中，弑神槍插在身前組成屏障。渾身濕透的司徒長老抓著鎮魂鍾，左臂已經變成森森白骨："快走！四象封印柱正在崩塌，這些雨水是..."
    長老的話被頭頂炸響的雷鳴打斷。墨塵抬頭望去，天穹裂隙中正有青銅色的血液瀑布般傾瀉，那些血液落地就化作奔跑的畸形生物。更遠處，他隱約看見有山脈般的背鰭劃過雲層，每次擺動都讓空間出現裂紋。
    玄武戰甲突然自發覆蓋全身，墨塵感到有古老的聲音在血脈中低語。當他伸手握住弑神槍時，槍尖殘留的黑日能量突然與戰甲產生共鳴，在腳下形成龜甲形狀的法陣。
    "原來如此..."墨塵抹去嘴角血漬，在愈來愈急的腐化之雨中露出獰笑。他終於明白玄武碑文第三句箴言的含義，那些扭曲的哭笑聲在此刻變得清晰可辨——那是億萬年前被玄武鎮壓的舊神們在哀嚎。
    弑神槍劃破手掌的瞬間，墨塵將自己的血抹在槍尖。當第一滴血珠滲入弑神槍核心，他聽見了兵器蘇醒的咆哮，看見槍身上浮現出十二道鎖鏈虛影。遠處正在崩塌的青龍封印柱突然亮起，仿佛在呼應著什麽。
    "看來今晚..."墨塵甩槍震開撲來的三頭腐化者，戰甲縫隙中溢出星沙般的光點，"要開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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