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個說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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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大梅也知道這個婦人的名聲很爛。
    她平時是沒那麽機靈的,這次卻從別人的話裏,敏感地嗅出了味兒。
    聶大梅當時就撂了臉子,給那幾個婦女辦了下不來台。
    那天下工回到家裏,聶大梅就和老鍾鬧開了。
    鬧騰了幾天,老鍾也沒有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但是向她保證,自己以後絕對不會做那樣的事兒,她才罷休。
    聶大梅的心裏始終是橫了一根刺,從此見不得老鍾和其他的婦女說句閑話,因此更是被別人當成了笑料。
    鍾嬸聽到從自己的小兒子口裏說出來的話,無異於驚天霹靂。
    她怒火中燒,顧不上分辨事情的真假,就氣衝衝地找王秋粉去了。
    村裏人平時除了幹農活,便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看到聶大梅找到李蘭英的門上來,有熱鬧可看,大家自然就圍上來了。
    王秋粉不在家。聶大梅叫罵了半天,李蘭英心裏明白是怎麽回事,可是她也清楚,這裏麵的實情絕對不能說出口。
    她要是把實情說出去,關於王秋粉和老鍾有私情的事兒是洗白了,老鍾偷隊裏馬料的事實卻是瞞不住的。
    偷生產隊裏的草料可不是小事情,這是破壞生產的大罪。
    要是被隊上知道,輕者老鍾要戴個帽子遊街,往重了說,坐班房都有可能。
    老鍾家裏還有好幾個兒子呢,他們家條件本來就不好,聶大梅又是個不省事的,要是老鍾因為偷盜公家財物出了事,幾個孩子就等著打光棍了!
    李蘭英有口不能言,聽著鍾嬸在門前唱戲似的罵著“寡婦偷漢”、“寡婆克夫”、“一家子男盜女娼”……
    聶大梅罵得不堪入耳,周圍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也沒有人上去勸一勸。
    李蘭英擔心王秋粉回來,聽到聶大梅的叫罵,一怒之下忍不住把真相說出來。
    於是就讓大孫子萬良趕緊去牲口屋找老鍾,讓他來把聶大梅弄回去。
    老鍾和文同一起過來的,兩個人連推帶搡的,終於把聶大梅給拖走了。
    回到家裏,麵對聶大梅的撒潑打滾,老鍾仍然沒有敢對她說實話。
    因為他擔心,要是對她說了實話,聶大梅就算相信了這件事兒,為了老鍾不被揪出來,這會兒保證得再好。
    以後萬一被別人調侃,為了證明自己男人沒和王秋粉相好,說不定會忍不住和別人說出實情。
    再說了,這偷隊裏喂牲口的糧食,不拿回自己家,卻去接濟別人家。雖然是平時對他們家頗多照拂的二嫂,聶大梅這裏這個坎也是過不去的。
    等她鬧累了,老鍾才敷衍她,說別人說看到王秋粉從牲口屋裏出來的事兒,並不是真的,是別人瞎胡編的。
    “自己的男人啥樣的人,咱倆成親之後,我是個啥樣,你心裏不明白嗎?”
    “以前二嫂沒少幫襯咱們家,我能和秋粉有啥首尾?我那樣做,不是在打二嫂的臉嗎?”
    “就是其他的女人,從咱結婚後,你見我多看過哪個一眼?”
    “你不信自家男人,倒是信別人編排的話。就是因為你二虎,別人才會編排這些來慫恿你,欺負咱們兩家人,看咱們兩家的笑話的。”
    老鍾對聶大梅說。
    王秋粉後來知道聶大梅來家裏鬧過,覺得臉上無光。她想著改不改嫁,自己也沒有好名聲了,倒不如落了這個口實。
    就趁著這個因由,在一天夜裏,跑到那個相好的老光棍家裏後,再也沒有回原來那個家。
    李蘭英再是隱忍,三個孩子到底是沒了娘。從那以後,三個孫子隻有和奶奶相依為命。
    這件事情最後不了了之,聶大梅和李蘭英的梁子卻結下了。
    老鍾也不敢再偷給牲口磨的口糧,接濟李蘭英。
    從此後,兩家越走越遠,差不多斷了來往。
    李蘭英這次之所以願意給鍾文鬆說親,還是幾天前,老鍾半夜三更帶著剛出鍋的油條,給她送過去之後,她才願意操這個心的。
    之所以半夜三更去,並不全是因為擔心被別人看到,而是油條的確是在半夜裏炸好的。
    老鍾拿去的那些油條,本來是為鍾文鬆第二天的相親準備的。
    那是幾天前,同一個生產隊裏的秋生娘,給鍾文鬆提的另一個媒茬。
    也是李蘭英把李停介紹給鍾文鬆之前,唯一有人給鍾文鬆提的一樁親事。
    鍾文鬆高中畢業五年了,如今已經二十四歲。按農村人的婚嫁年齡,再沒有人說親,就等著打光棍了。
    老鍾急得嘴上起了泡。
    偶爾家裏有親戚來,拿點好吃的,或屋前屋後棗樹柿子樹上的果子成熟了,他就會趕緊提上一些,到村裏那些閑暇時走東串西,喜歡給人保媒拉纖的人家裏去坐坐,讓人家幫他家文鬆尋摸個媳婦兒。
    “咱家裏孩娃多,文鬆娘又是那麽個摸索的人,咱對女方沒啥要求,是個女娃就行。”
    老鍾往往會對媒人這樣說。往往最後再加上一句:“隻要是個女娃,下雨不知道往屋裏跑也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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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下雨不知道往屋裏跑也沒事”的說法,來源於村裏的人請人給自家兒子說媳婦時,自謙的說法——“咱不挑女孩子,下雨知道往屋裏跑就行”。
    村裏的人認為,下雨不知道往屋裏跑的,不就是傻子嗎?下雨知道往家跑,就是不傻。
    意思就是隻要人不傻就可以。
    到了老鍾這裏,更是降低了標準,“下雨不知道往屋裏跑也沒事。”意思就是傻子也行了。
    不這麽說不行啊,就這還沒有人幫文鬆說媒呢!
    就在老鍾提著自家場地裏柿子樹上結的凍柿子,去秋生家三天之後,秋生娘來給鍾文鬆提親了!
    秋生娘嘴皮子的利索,是南窪裏有名的。而且她也算是個熱心人。
    “振書哥你前天從我家走了之後,我就尋思,看親戚裏有沒有合適的姑娘,給咱家文鬆提一提。”
    秋生娘對老鍾說。她叫老鍾“振書哥”,是按拐彎親戚的輩分叫的。
    她是後晌過來的,坐在老鍾家唯二的板凳上,屁股下麵墊著自己的手帕。
    她嫌老鍾家的凳子髒。而另一個凳子更髒,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上麵沾的是什麽。
    “文鬆是個好孩子,哥你又是個實誠人,咱畢竟是沾親帶故的,能盡些力,不能看著孩子打了光棍。”
    “說實話,要是依著文鬆娘那性子,和你們家的光景,可沒有誰想攬這攤子事兒啊!”
    她叫老鍾叫“哥”,卻不願意喊聶大梅一聲“嫂子”,這些事都是有緣由的。
    十年前,秋生大概有十來歲,正是上樹掏鳥、下河摸魚雞狗都嫌的年紀。
    有一天中午,他瞅見文鬆家場院裏的柿子樹上的柿子紅了,就攛掇幾個小夥伴,偷偷爬上樹摘柿子吃。
    幾個孩子剛爬到柿子樹上,剛巧聶大梅去場院裏抱柴禾,被她逮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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