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英說：“你不知道，她爹原本是要給老三尋的……她姐幾年前就嫁給了個當兵的。”
    “兩年前，有人給二妮兒說了個婆家，男方去她們家相親時，被她妹子給瞧上了！本來她們姐妹也就相差了一歲。”
    “三妮兒死活要嫁給那個男的，硬是差點兒鬧出人命來。二妮兒要強，怕被人看笑話，就把親事讓給了妹子。”
    “可是人家男方家裏條件好，不願意入贅。她爹沒辦法，就給她妹子把親事辦了。”
    “現在家裏剩下她一個女兒，就等著招倒插門女婿呢！”
    到底是娘家侄女兒，關係到自己娘家的臉麵，李蘭英沒有說出李帆和葛長鋒暗度陳倉，在苞米地裏野合，搞大了肚子的的事兒。
    老鍾聽得直歎氣：“也難為了這閨女……要不怎麽說，吃虧的都是明事理的人呢？”
    心裏已經對李停有了好感。
    “誰說不是呢？二妮兒也不願意啊，就和她爹鬧。鬧了兩年多，年齡也到了二十三。”
    “沒有辦法，就和她爹妥協了，願意招上門女婿。”
    老鍾聽得直歎氣，不覺替那個閨女不平起來：“世上竟然有這樣的事情……這女娃子還真是可憐啊！”
    李蘭英說：“咱這離得遠不知道，二妮兒在我娘家坡李莊，附近三裏五村的，都知道她哪哪都好。”
    “要不是她爹非要給她招上門女婿，哪裏輪得到咱家文鬆呢！”
    “閨女心氣兒高，即使招上門女婿，也是有要求的。一是人相貌要看得過眼，二是脾氣要好，三就是得識字。”
    李蘭英最後總結：“這三樣吧，我覺得咱家文鬆挺符合的。於是就和他們說好了，回來給你們透個話。”
    老鍾咂摸咂摸嘴巴，心裏頗不是滋味。可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親事，就這還是自己求她給尋來的。
    於是他對李蘭英說：“二嫂，我肯定信你說的。這事兒吧，我一個人做不了主，主要得看文鬆的意思。”
    “以前我和文鬆他娘從來沒有想過，把文鬆入贅到別人家裏去，文鬆更不會這麽想。”
    “要不然這樣，我回去和他們說說，看看文鬆是啥想法，明天一早就來給你回個話兒，你看成不成？”
    李蘭英已經把話給老鍾說得明明白白了，畢竟是當上門女婿，這事兒急不得，得讓人家好好商量商量。
    老鍾回到家，對老伴和兒子說了李蘭英的話。
    鍾文鬆倒是沒有說什麽，聶大梅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即使家裏窮，孩子多，沒人說親，就像老鍾對李蘭英說的，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把文鬆送出去當倒插門女婿。
    不要說是文鬆這個長子，不論自己家的哪個兒子，他們也不想讓他入贅到女方家裏去。
    何況文鬆還是他們的頭一個兒子呢！
    老話說無論幹什麽，都要開個好頭。假如文鬆當了上門女婿，他是老大，下麵的四個弟弟，說親就更是得降低標準。
    老鍾三十歲才得了文鬆，他爹高興得連喝了三大碗雜糧粥，看著文鬆會跑會跳會說話，才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一般來說，頭兒大女，是父母最看重的孩子。他的身上，寄托著父母最大的期望。
    文鬆雖然模樣一般，可是個頭不算低。做活不太利索，但是脾氣好，好歹也是個識文斷字的高中生。
    如今都二十五了，卻連媳婦也沒人說。
    先前秋生娘說的，人家相看了文鬆，人也看中了，可是一打聽家裏的情況，又不願意了。
    就這一個看上去能成事的，還要求倒插門，做上門女婿。
    老鍾和聶大梅哪能不心塞呢！
    尤其是老鍾，從李蘭英說過人家要求文鬆當倒插門，感覺胸腔裏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塞得滿滿的，出氣兒都不勻乎了。
    吃罷晚飯，孩子們都回屋裏睡覺去了，老鍾和聶大梅坐在院子裏，低聲合計李蘭英給文鬆提的這樁親事。
    “唉，天天愁文鬆的事情，這次二嫂願意管咱的事了，卻是讓文鬆去當上門女婿，我這心裏怎麽能落忍呢！”
    老鍾先歎息著開了口。
    “當上門女婿就當上門女婿吧，不當上門女婿，又有啥好親事呢？”聶大梅沒好氣地說。
    老鍾憂心忡忡，低聲說：“人家咋說的？寧睡光棍床，不當上門郎。在人家家裏，處處得看人家的臉色，在村裏還被人瞧不起。”
    “但凡有一點兒辦法，這頭兒大女的，說啥也不能把孩子舍到人家家裏去。”
    聶大梅黑著一張臉：“那有啥辦法，隻能怨他自己，沒托生到好人家。其實要我說，他去女家還好一些。”
    看老鍾不解地瞅著自己，她聲音放低了一些，“就那三間大瓦房，他要是娶了親，占了那房子，下麵這幾個，就更別想娶媳婦了！”
    不是聶大梅小肚量，原本她對文鬆當上門女婿的事，也是抵觸的。奈何這事由不得他們，索性就往開了想。
    她說這話，既是勸慰老鍾，也是在安慰自己。
    爹和娘都沒回屋裏睡覺，鍾文鬆躺在床上也睡不著，幹脆起床去院子裏小解。
    聽到他們在合計自己的婚事，他放輕了腳步。
    走出屋門，剛好聽到母親的話。
    天地良心，雖然蓋這三間瓦房數鍾文鬆出力最多，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結婚後要獨占。
    他要是占了，幾個弟弟還娶不娶媳婦了？
    其實當聽到父親說，女方家要求自己當上門女婿時，鍾文鬆心裏並沒有感覺特別的不舒服，甚至還有些微的期盼。
    他知道上門女婿是要在女方家裏生活，但是他覺得方圓十幾裏任何一戶人家，都不會像他的家庭這麽糟糕。
    別人家的娘，都不可能像他的母親這麽懶惰邋遢自私還二虎。
    但是當他親耳聽到從他母親的嘴裏，說出因為怕他娶媳婦占三間大瓦房，好像巴望著他當上門女婿時，他對母親除了嫌惡，又增加了一絲恨意。
    他沒有去茅廁，又轉身回了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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