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怎麽看著有點兒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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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子種上之後,田地裏的活兒少了很多。
    今年的冬天有點兒冷,剛入冬就已經下了兩場小雪。
    田地裏沒有什麽活計可做,鍾文鬆哼著小曲,抱著裹成了胖粽子的小晴晴,看著李停做虎頭鞋。
    李停把鞋底墊得很厚,納鞋底的時候,得用錐子遞針。
    鞋麵已經做好,前臉是鎖嘴的老虎頭,是李停自己剪的花樣子,繡得憨態可掬。
    “我估摸著晴晴她嬸兒,也就趕到臘月二十前後生了。”
    李停拔了一下針,沒拔出來,用牙咬著才拔出來。
    她把牙齒鬆開針頭,用手捏住鋼針,滋滋地抽著底線,對鍾文鬆說道。
    “美蘭給我說,他們就結婚那天淩晨,你把文同找回來之後,同過一次房。”
    “要是照那個日子算,孩子應該在臘月二十前後出生。”
    “要是個男孩子,超不出臘月二十。人家常說,過月小,值錢寶。超過月份的男孩稀少得很。”
    “要是個女孩呢,就說不定了,女孩子懶月,拖延一些。”李停嘴裏絮叨著,手上一刻也沒有停。
    “那你也值不當這麽緊張活計,就是年前生了,也穿不到這虎頭鞋。孩子月份小,天這麽冷,年前年後都裹得嚴嚴的,躺在被窩裏,哪裏能穿得到鞋子呢!”
    鍾文鬆輕輕晃著晴晴,小家夥頭上的虎頭帽前後晃動,翎翅上墜著的鈴鐺發出清脆的叮零聲。
    “那也得趕緊做出來啊!臘八不能吃娘家的米,吃起還不起。”
    “咱們臘八那天得回南窪裏。”
    “眼瞅著美蘭都要生了,你娘那個摸索樣,大雁小燕都是姑娘家,生孩子這事兒,盡量別讓她們摻和。”
    “咱們臘八回去,就別回來了,美蘭啥時候生了,咱在家裏也有個照應。”
    “文同沒了,說起來還是為了咱。以後美蘭有什麽事兒,咱們得當自己的事兒去辦。我這緊趕慢趕的,趕出兩雙虎頭鞋,到臘八回去,也不至於空手了不是。”
    李停說得頭頭是道,鍾文鬆覺得她說的都在理兒,就沒再說話。
    李停說完,又埋頭納了幾針,忽然想起什麽來,於是把針插在鞋底子上,撂下鞋底,跑進了裏屋。
    過了一會兒,再次出來時,她手上拿著一個小布包。
    把布包每個邊角都打開,露出一對兒小孩子戴的玉鐲子。
    鍾文鬆看到布包裏的玉鐲,也伸過頭去看。
    鐲子是細銀條扭成的,每隻鐲子都有兩個端頭,帶有空檔,互相套著,可以自由調節鐲子的大小。
    有一隻鐲子上還帶著一個小銀鈴,李停拿起來,在晴晴的眼前搖了搖,銀鈴叮零零地響起來,清脆悅耳。
    晴晴在包被裏掙紮起來,想從層層包裹中掙脫束縛,把小手解放出來,拿她媽媽手裏叮當響的玩意兒。
    鍾文鬆一邊幫她把手露出來,一邊仔細端詳著那一對鐲子,疑惑地問李停:“你哪裏弄的這副鐲子?我怎麽看著有點兒眼熟呢?”
    晴晴的小手露出來了,她探著身子,去抓媽媽手裏帶鈴鐺的鐲子。
    李停拿起另外一隻,對鍾文鬆說:“小孩子的銀鐲子形狀都差不多,你可能在其他小孩手上看到過,看著眼熟也很正常。”
    “這是我小時候戴過的,這一隻的一個端頭斷了。沒生晴晴之前,我就想著,等孩子生下了,長到能戴鐲子的時候,把這對兒鐲子熔了,找銀匠重新再打一對,讓孩子戴。”
    “上次在南窪裏的家裏,我去圩上買東西,看到供銷社旁邊有一個打銀貨的攤子。”
    “我問了銀匠,他說再貼點銀子,能打一對兒粗點兒的。
    “我就想著啥時候再回去時,把鐲子帶著,給晴晴重新打一對兒。咱不是再過幾天就回去麽,我突然想起來這個。”
    “現在先拿出來,省得回去的時候又給忘了。”
    她自顧說著,半晌沒聽到鍾文鬆搭話。
    抬起頭看看他,發現他仍然擰著眉頭,盯著晴晴手裏帶鈴鐺的銀鐲子。
    看著看著,他嘴裏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話:“不可能啊?”
    鍾文鬆又問李停:“你這鐲子哪裏來的?我咋看著眼熟呢?上麵原本就有這個鈴鐺嗎?”
    李停看他對這個鐲子很是在意,覺得有點兒奇怪,就隨口回答他:“是那個,我……晴晴的姥娘,在我四五歲的時候,給我打的,她去的那一家家境比較好。”
    “咱姐和李帆也有。”
    她終究沒有說出“我娘”這個詞。
    “晴晴的姥娘在你四五歲時給你的?你不是說,你三歲時,晴晴她姥娘就離開家了嗎?”
    鍾文鬆不解地問。
    “咱這裏受災那兩年,我們在她又找的那戶人家家裏避過難。”
    李停的臉色有點兒不太自然。
    說起她那個改嫁的娘,她總是覺得好像很沒有麵子。
    她垂下眼瞼,又說:“聽說那時候咱這裏受災嚴重,莊稼顆粒無收。咱村裏的人去東鄉討飯,在沙家口鄭集鎮見到了她,才知道她在東鄉又找了人家。”
    李停咳了兩聲,又說:“當時沙家口那邊受災不太嚴重,收成好一些。”
    “見到討口的村裏人,她知道咱們這裏受災嚴重,就托他們給咱爹捎信,讓咱爹把我們姐妹仨送到她那裏去,說她們那邊能吃飽飯。”
    “這對兒鐲子,就是那時候她給我們姐妹仨打的,一人一對兒。不過她們兩個的沒有鈴鐺,隻有我的這一個有。”
    鍾文鬆嘴裏喃喃著“東鄉沙家口”,思索了一會兒,也沒有什麽印象。然後又問李停:“這麽說,自然災害那兩年,你一直在東鄉咱娘那裏,是嗎?”
    “倒也沒有。”李停回憶著,“那時候我五歲多,剛剛有點兒記事。”
    “好像是災情最嚴重的那幾個月,大概有四五個月吧,從春上到夏罷秋,我們姐妹仨是在那裏住著的 。”
    “對了,我想起來了。”李停突然又說:“這個鈴鐺好像是辟邪的,我聽咱爹以前說過,說我被狗咬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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