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文鬆知道李停要強，但是沒見到過她這麽潑辣。
    他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樣才能平息這場風暴。
    聶大梅懷裏抱著小女嬰，聽李停罵鍾文鬆婊子養的，她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平時別人說她摸索邋遢也好，小氣自私也罷，那些都是性格問題，她都可以不會去理會。
    但是罵她兒子婊子養的，這不是在罵她是個婊子嗎？
    說她性格不好可以，但是罵她是個婊子，這可是作風問題，她可不能落這個名聲！
    她有心責問李停，憑啥罵她是婊子，但是看李停那個瘋樣兒，又不敢和李停接火。
    於是她也向兒子發難：“我辛辛苦苦把你拉巴大，讓你給我掙罵裏！你媳子說我是婊子，那你給我找姘頭去！”
    “今天給我找不來姘頭，你死到你手裏！”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晴晴也許是太困了，大人都鬧翻了天，她帶著淚花，依然睡得香甜。
    鍾文鬆把晴晴放到床上，轉身把聶大梅懷裏的小嬰兒抱過來，一邊推搡著她往門外走：“你趕緊回家去吧，別在這裏添亂了！”
    他不是沒聽到李停罵他娘。
    村子裏的婦女就是這樣，一言不合就會罵人，什麽“破鞋生的”“婊子養的”，甚至比這些更難聽。
    李停正在氣頭上，他不想和她計較，更不想把事態擴大化。
    上次還在坡李莊時，因為聽到李老滿說自己不好的話，鍾文鬆躺床上和李停慪氣，李停也不搭理他，直接跑到南窪裏找李蘭英，讓她把鍾文鬆領走。那次鍾文鬆就見識到了她的脾氣。
    這次她不顧自己剛生完孩子，就不管不顧，吵鬧起來沒完沒了的架式，才真正讓鍾文鬆領教到她的厲害。
    他想趕緊息事寧人，可李停聽聶大梅說自己是鍾文鬆的“媳子”，又就著話頭罵開了！
    “我是媳子你是啥？你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嗎？你大女兒就被男人睡過了，不是黃花大閨女了，那不是才是個媳子哩！小女兒早晚也得是個媳子！”
    聶大梅聽她罵得難聽，連大雁小燕都罵上了，氣憤難當。
    可是又不能和她比著，罵她的兩個女兒，那可是自己的親孫女啊！
    鍾文鬆聽她越罵越難聽，還罵自己的兩個妹妹，心裏也很生氣。
    可是生氣歸生氣，他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這會兒怎麽也不能和她計較。
    看聶大梅嘴張著還想接什麽，他連忙拉著她往門外推：“別再在這裏叨叨了，你要是不想越鬧越大，就趕緊回去吧！”
    聶大梅看鍾文鬆不給自己做主，隻是一個勁兒地想把自己推走，她的強脾氣也上來了。
    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拍屁股打大胯也哭開了。
    她一邊哭，一邊數落李停：“我就說你生兩個閨女咋了，你就這樣罵我。罵了我不算，還罵大雁和小燕。”
    “你生個孩子，我慌的腳不沾地，給你端水擦身子，忙著給你做飯。”
    鍾文鬆看他娘二虎勁兒又上來了，自己也拉不走她，趕緊跑後麵屋裏去叫老鍾。
    聶大梅繼續哭訴：“生老大的時候嫌我不給你吃雞蛋，這次我一下子給你打兩個。你說說我在你跟前到底犯啥罪了，你這麽糟踐我！”
    “大雁小燕她們，天天在你跟前，嫂子長嫂子短的，你連她們也糟踐！”
    李停看聶大梅也哭鬧起來，不依不饒的，似乎打算和自己鬧下去，不顧自己剛生完孩子，翻身下了床。
    連鞋子都沒穿，就穿著身上剛換上的短衣短褲往外走。
    她一邊走一邊嚷嚷著：“欺負我娘家沒人是吧？我現在就走！我告訴你聶大梅，你以為我稀罕你們家？也不看看你家這三間土坯房子，連人高都沒有。”
    “要不是我沒好命，招了你兒子，又上趕著跟著他回來，你覺得你兒個那個熊樣子，和這三間房子，能娶來兒媳婦？”
    說著話人已經走到了門外，鍾文鬆剛好走到屋角。
    他連忙抱住了李停。老鍾也趕了過來，把聶大梅從門檻上拉起來。
    老鍾一邊把哭鬧的聶大梅往院子外麵拉，一麵對被鍾文鬆箍在懷裏，還不停踢打著鍾文鬆的李停說：“小停，你消消氣。你娘糊塗，你這月子淺，可千萬別往心裏去。萬一氣出個好歹，落下病根可咋弄。”
    又對兒子說：“看好小停，可千萬別讓她往外走。”
    這時候文順和小七也跑來了，和老鍾一起連拉帶拽，把聶大梅弄走了。
    鍾文鬆看他們走了，不顧李停踢打撕咬，直接把她打橫抱起，抱進了屋裏。
    他把李停放在床上，李停掙紮著還要往外走。
    鍾文鬆抓住她的胳膊，歎了一口氣，說：“小停你歇歇中不中，消消氣。今晚上是我不對，我不該打晴晴。”
    “你也知道我娘她二虎，也別和她一般見識，好不好？”
    李停不理他，看他扯緊自己的胳膊不放，就一頭往床頭的板箱角上磕去。
    饒是鍾文鬆攔得快，還是碰到了額角。
    也幸虧鍾文鬆攔得快，李停才沒有把頭磕破。
    要是任由她磕下去，那一下就能磕得頭破血流。
    鍾文鬆心裏一陣後怕，天氣本來就熱，他渾身大汗淋漓，比剛才李停生孩子時還要狼狽。
    兩個人正在僵持，外麵響起了李蘭英的聲音：“這門口咋還扔了一個碗呢？咦，這粘乎乎的是飯嗎，粘了我一腳！”
    應該是老鍾把聶大梅拉回去以後，知道李停還會鬧騰，就去村東頭請來了李蘭英。
    李蘭英踮著腳走進屋裏，看到兩個人姿勢怪異，滿地狼藉，就對李停說：“二妮兒你這是幹啥呢？剛生完孩子，還不趕緊上床上躺著去。”
    有李蘭英解圍，鍾文鬆覺得心裏一下子鬆懈下來。
    李停看到李蘭英，推開鍾文鬆，往床上一躺，又哭了起來。
    鍾文鬆看她不鬧了，就把地上的東西趕緊收拾了一下，然後把門外的碗和飯收拾了，就去廚房裏刷鍋了。
    李蘭英待到下半夜才走，鍾文鬆把她送出院子，朝後屋喊了一聲爹，老鍾立馬走了過來，看來是一直沒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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