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別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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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建業那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扼住了張為民的喉嚨。
    雪地裏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寒風卷著雪沫子,發出嗚嗚的怪嘯。
    張為民趴在雪地裏,一動不敢動,隻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他竟然出汗了,冷汗瞬間就浸透了棉襖的內裏。
    完了。
    全完了。
    恐懼,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甚至能想象到,李建業下一秒就會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把自己埋在這深山老林的雪地裏。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張為民猛地從雪地裏彈起來,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李建業的大腿。
    “建業哥!”
    “建業爸爸!”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惦記王老師!”
    “就算以前……以前有過那麽一點點想法,打今兒起,不,從現在起,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了!”
    說完,他也不等李建業反應,就這麽把腦袋往地上“咚咚咚”地磕去,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下。
    兩下。
    三下。
    雪地上很快就被他磕出了一個淺坑,額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滲出了血絲。
    李建業見此,嘴角上揚。
    太不禁嚇了。
    不過……這家夥認錯的態度如此誠懇,倒是讓他生不出什麽惡感。
    他並沒打算把張為民怎麽樣。
    畢竟李建業不是啥大惡人,也沒有殺人的癖好。
    況且……
    李建業的目光越過張為民,落在了不遠處那幾頭野豬身上。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悄然成型。
    這些野豬的肉也不是多好吃,李建業現在也不缺肉吃,全部占有的意義不大。
    如果要是能讓小興鎮都吃上野豬肉呢?
    要想把這些野豬肉的意義最大化,沒有比張為民這個小興鎮生產大隊長的兒子,更合適的人選了。
    可以借助張為民,把這些肉分給小興鎮,同時張為民還能作證李建業打獵的本事。
    想到這裏,李建業彎下腰,伸手去扶他。
    “行了行了。”
    “你看你,多大點事兒,至於這樣嗎?”
    “我又不會吃了你。”
    張為民被他扶了起來。
    整個人還是懵的。
    他呆呆地站在雪地裏,看著李建業臉上那抹看不出喜怒的笑容,心裏七上八下,完全摸不著頭腦。
    竟然沒揍我?
    李建業真就這麽好心?
    他不太敢信。
    可李建業的動作和話語,又讓他找不出一絲要害他的跡象。
    “別這麽看著我。”
    李建業拍了拍他肩膀上落的雪,語氣平淡。
    “搞得我像壞人一樣。”
    說完,他的視線掃過張為民,又落在了旁邊同樣凍得跟鵪鶉似的李小六幾人身上。
    這幾個人身上空蕩蕩的,估計連口幹糧都沒帶。
    真是夠可以的。
    李建業心裏暗自搖頭,隨後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大衣裏。
    意念一動。
    手裏多了幾個白花花、還冒著絲絲熱氣的大饃饃。
    這是他之前進山時備下的幹糧,沒吃完,就一直放在隨身空間裏,新鮮度都保持著放進去那一刻的狀態。
    “拿著。”
    李建業隨手把饃饃塞到了張為民和李小六他們手裏。
    “這大雪天進山,體內沒有熱量,人說沒就沒。”
    “趕緊吃了補充點力氣。”
    張為民低頭,看著手裏那個柔軟的白麵饃饃。
    一股暖意順著掌心,瞬間傳遍了冰冷的四肢。
    他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羞愧。
    無地自容的羞愧,像是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他。
    自己之前帶人堵李建業,還一直擔心李建業會因為這事而施加報複。
    結果呢?
    人家非但沒報複,還救了自己和兄弟們的命。
    現在……竟然還給自己吃的。
    這可是白麵饃饃。
    在這缺衣少食的年頭精貴的白麵饃饃!
    張為民的嘴唇哆嗦著,拿著饃的手抖得厲害,仿佛那不是一個饃,而是千斤重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
    他張開嘴,狠狠咬了一大口。
    柔軟的口感帶著一絲微甜,瞬間充滿了口腔。
    眼淚忍不住地砸了下來。
    “嗚……嗚嗚……”
    他想說聲謝謝,可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隻能發出壓抑的、不成調的嗚咽。
    旁邊的李小六他們也都一樣。
    一個個大老爺們,手裏攥著溫熱的饃饃,啃著啃著,就紅了眼眶。
    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一個白麵饃饃給弄哭。
    李建業看著這幾個哭得跟淚人似的大男人,一陣無語。
    他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別感動啊,我這饃可不是白給你們吃的。”
    “吃完了,都趕緊給我打起精神來,等會兒還得出力氣,把這幾頭野豬給我弄下山去!”
    張為民用力抹了一把臉,也分不清上麵是雪水還是眼淚。
    他重重點了點頭。
    “建業哥你放心!”
    “這事兒,就交給我們了!”
    一個白麵饃饃下肚,冰冷的身體裏仿佛燃起了一團火,驅散了刺骨的寒意,也重新點燃了他們的力氣。
    與此同時,李建業也幹脆利落的給每一頭野豬都放了血,開膛破肚,取出內髒。
    張為民吃完饃,看著這七頭野豬。
    這會兒才有些感慨。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能有這麽大嗎?
    自己帶著五個兄弟,氣勢洶洶地進山,還都帶著槍,結果連一頭野豬的毛都沒傷到,反而被追的狼狽逃竄,險些把命都丟在這裏。
    可李建業呢?
    一個人,輕描淡寫,就解決了這七頭讓他們陷入絕境的畜生。
    這已經不是勇氣的差別了。
    這是碾壓。
    是天與地的鴻溝。
    張為民心裏早先那點因為王老師而生出的嫉妒,此刻早已經被碾得粉碎,連一絲灰都剩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肺腑的敬佩。
    很快,七頭野豬都被處理幹淨。
    李建業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血。
    他掃了一眼張為民幾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七頭野豬。
    “咱們正好七個人。”
    “正好七頭野豬。”
    “一人拽一頭,這大雪天,地上滑溜,拖起來也省力氣。”
    “走一會兒歇一會兒,天黑前應該能下山。”
    他指了指那六頭體型稍小的野豬。
    “你們六個,負責這六頭小的。”
    “我來弄這頭最大的。”
    “沒問題吧?”
    那幾頭小野豬放了血,去了內髒,每一頭也還有個一百多斤重。
    但對於這些常年在地裏刨食的莊稼漢來說,這點力氣還是有的。
    “沒問題!”
    張為民第一個回應,聲音洪亮。
    他大步上前,一把拽住離他最近的一頭野豬的兩條後腿,猛地一用力,便拖著往下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