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出啥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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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德柱和王霞兩人聽李建業這麽說,有些不解。
    很熟?
    多熟?
    聽李建業這口氣,說的好像他跟團結屯的生產大隊長是穿一條褲子的鐵哥們一樣。
    這怎麽可能。
    大隊長很顯然不可能會跟一個遊手好閑的人離得太近。
    趙德柱心裏犯著嘀咕,腳下的步子卻沒停。
    團結屯的土路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路兩邊的房子都是土坯牆,屋頂上落滿了雪,像戴著一頂頂厚實的白帽子。
    李建業輕車熟路地在前麵帶路,很快就領著他們到了一戶平平無奇的院子前。
    “到了,這就是李大隊長家。”
    李建業說著,上前抬手“梆梆梆”地拍了拍門。
    沒一會兒,院裏就有人出來了。
    一個穿著棉襖,戴著狗皮帽子的中年男人探出頭來,看清門口站著的是李建業,露出了一臉燦爛的笑,那眉眼都笑得擠在了一起。
    “哎喲!是建業啊!”
    大隊長李大強熱情地把門拉開。
    “找我有啥事?跟我說說,這就幫你解決了!”
    李建業擺了擺手,臉上掛著淡然的笑。
    “小事兒。”
    他側過身,指了指身後的趙德柱一家。
    “家裏過來兩個親戚,可能得住個兩三天,按規矩,得到大隊這兒來登個記。”
    說著,李建業回頭朝趙德柱伸出了手。
    趙德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從懷裏掏出那封被體溫捂得有些溫熱的介紹信,遞了過去。
    李建業接過信,順手就交給了李大強。
    “喏,大隊長,你給登記一下。”
    李大強接過介紹信,他甚至連信紙都沒完全展開,隻是粗略地掃了一眼信頭蓋著紅章的地方,就直接轉身回屋了。
    “你們等會兒啊。”
    李大強回到屋裏沒一會兒就拿著介紹信又出來了,已經做好了登記。
    整個過程他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問。
    沒問趙德柱從哪兒來,到這兒幹啥,家裏成分是啥。
    簡直讓趙德柱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回想起自己以前來團結屯的時候,每一次,村裏的幹部給登記都是一副公事公辦冷冰冰的態度。
    介紹信要翻來覆去地看,上麵的每一個字都要仔細盤問,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個底朝天,生怕他是什麽成分問題的壞分子。
    可現在呢?
    現在李建業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團結屯的大隊長,竟然連最基本的盤問都省了?
    這讓趙德柱感覺有些不真實。
    李建業笑著接過介紹信,轉身遞還給了還處在懵逼中的趙德柱。
    趙德柱木然地接過介紹信,他身旁的王霞,眉頭也緊緊地蹙了起來,她一雙眼睛在李建業和那位熱情得過分的大隊長之間來回打量。
    心裏頭的疑惑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李家嗎?
    以前他們知道李家在團結屯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戶,甚至因為安娜的外國人身份,還總被人指指點點。
    什麽時候,李家在村裏這麽有麵兒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不解,但誰都沒有出聲。
    倒是大隊長李大強的目光落在了趙德柱和王霞的臉上。
    他端詳了片刻,眼神裏閃過一絲了然。
    他想起來了,這倆人是李建國的朋友,以前來過這裏幾次,他有印象。
    村子不大,誰家來了親戚朋友,他這個當大隊長的基本都心裏有數。
    隻是一想到已經不在人世的李建國,李大強的眼神也不禁隨之黯淡,透出一股沉重。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隻是化作一聲輕歎。
    “行了,完事了。”
    李大強擺了擺手,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李建業轉頭看向趙德柱他們帶來的那匹馬。
    馬兒在寒風中打著響鼻,蹄子不安地刨著雪地。
    “大隊長,再麻煩你個事兒。”
    李建業開口道。
    李大強立刻把那點傷感壓了下去,又換上熱情的麵孔。
    “建業你說,啥事兒都不是麻煩!”
    “這馬在外麵凍一宿可不行,麻煩你幫忙給牽到隊上的牲口棚裏去,給口草料。”
    “我先帶人上家裏去……”
    “哎呀,多大點事兒!”
    李大強滿口答應,走過去熟練地牽起了韁繩。
    “放心吧,保證凍不著它。”
    說完,他牽著馬,樂嗬嗬地就往另一個方向走了,那背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李建業家的長工。
    “趙哥,嫂子,咱回家吧。”
    李建業招呼了一聲,轉身帶路。
    兩人機械地邁開步子,跟在李建業身後,踩在厚實的雪地上,咯吱作響的聲音仿佛敲在他們混亂的心上。
    一路無話。
    寒風吹在臉上,像刀子割一樣。
    趙德柱跟在後麵,看著李建業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心裏翻江倒海,無數個問號在腦子裏亂撞。
    他終於還是沒忍住。
    “建業。”
    “這倆月……你們家是發生啥事了?”
    走在前麵的李建業腳步猛地一頓,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他以為,趙德柱是察覺了什麽。
    難道……他已經知道大哥過世的消息了?
    這個念頭在李建業心裏一閃而過,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趙德柱真的知道了,他也正好可以順水推舟,把實情說出來。
    李建業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沉聲問道。
    “趙哥,你為啥這麽問?”
    趙德柱緩緩道:
    “剛才你們那個大隊長的態度,也太好了點吧?”
    “以前我來,他可不是這個樣兒。”
    “他咋還聽你的話,幫咱去牽馬了?那感覺,咋跟聽你使喚似的?”
    趙德柱的話音剛落,他身旁的王霞也發出了疑慮。
    “不過……怎麽感覺最後走的時候,大隊長那表情有點沉重,好像心裏藏著啥事兒?”
    夫妻倆把心裏的疑惑全都倒了出來。
    李建業沉默地在前麵帶路,沒有回頭,也沒有立刻回答。
    咯吱、咯吱……
    腳下的積雪被踩得愈發緊實,發出單調而重複的聲響,像是某種沉悶的預兆。
    很快,熟悉的院子出現在眼前。
    低矮的土坯房,掛著冰溜子的屋簷,還有那扇熟悉的柵欄門。
    一切好像都沒變。
    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李建業伸出手,推開了吱呀作響的柵欄門。
    他沒有立刻走進去,而是轉過身看向趙德柱和王霞,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李建業知道,到家了,這件事也是藏不住的。
    他看著趙德柱,看著這個大哥生前最好的朋友,喉嚨有些發緊。
    “趙哥,嫂子。”
    “有件事,我現在必須要告訴你們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巨石,重重地砸在了趙德柱和王霞的心湖裏,激起一片冰冷的漣漪。
    這門還沒進,人還沒坐下,怎麽就突然擺出這麽一副沉重的姿態?
    趙德柱的心裏咯噔一下,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幹澀。
    “啥事啊?”
    李建業的目光沉靜而悲傷,他一字一句,鄭重地說道。
    “我大哥,他一個多月前已經過世了。”
    啥?
    這幾個字像一道驚雷,在趙德柱和王霞的腦海裏轟然炸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風停了。
    雪也停了。
    趙德柱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看著李建業,想要從對方臉上找到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可是沒有。
    隻有一片化不開的沉痛。
    趙德柱的眼眶,唰的一下就紅了。
    他知道李建國病得重,知道他可能活不了太久,可他怎麽也沒想到,上次來探望竟然就是他與李建國此生的最後一麵。
    那個曾救過他性命的大哥,那個被他視為親兄弟的男人,就這麽無聲無息地走了。
    一股巨大的悲傷瞬間將他淹沒。
    王霞也是一臉震驚,她下意識地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丈夫,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建業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默默地轉過身,走到院子旁邊那間屋子前,抬手推開了那扇緊閉的木門。
    門軸發出“吱呀”一聲長長的哀鳴。
    一股冰冷、死寂的氣息從屋裏撲麵而來。
    裏麵空蕩蕩的。
    那張他們熟悉的土炕上,什麽都沒有。
    炕席上仿佛落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屋裏更是連一絲活人的溫度都沒有,冰冷得像個地窖。
    趙德柱也跟著走了進來,腳步像是灌了鉛,每一步都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他站在那張土炕前,死死地盯著。
    眼前一陣恍惚。
    趙德柱仿佛又看到了李建國虛弱地躺在那兒,臉色蠟黃,衝著他費力地擠出一個笑容。
    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從通紅的眼眶裏洶湧而出,模糊了視線。
    趙德柱雙腿一軟。
    “噗通”一聲。
    他重重地跪在了冰冷堅硬的土地上。
    膝蓋撞擊地麵的悶響,在這死寂的屋子裏顯得格外刺耳,也砸在了王霞和李建業的心上。
    王霞驚呼一聲,想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揮開。
    趙德柱伸出手,想要去觸摸那冰冷的炕席,可他的手卻在半空中劇烈地顫抖,怎麽也夠不著。
    一股悲傷的氣息從他喉嚨裏衝了出來,化作嘶啞的哽咽。
    “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