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赦握著破軍刃的手指瞬間捏緊，破軍刃的紅光“騰”的冒起三丈高。我一把按住他的肩頭，微微搖頭：眼神示意：穩住別動，別理它。
    我們就這樣，在昏暗搖曳的燈光下，與門外那張塞滿窺視窗的鬼臉沉默地對峙著。
    它無聲的獰笑持續著，針尖般的瞳孔一眨不眨，仿佛在欣賞獵物臨死前的恐懼。
    空氣開始變得粘稠，一股鐵鏽和腐肉的腥甜氣息順著鐵門的縫隙鑽進來。
    足足過了五六分鍾，那鬼臉似乎確認了無法從我們身上汲取到它渴望的恐懼，或者覺得無趣了。裂開的黑洞緩緩合攏，屍青色的臉皮如同退潮般，從窺視窗上無聲的滑落消失。
    門外，重新隻剩下死寂的黑暗。
    “嗎的。”陳無赦壓低聲音，吐出一口濁氣，額角滲出冷汗，“這鬼地方，晚上比白天熱鬧多了。”
    “做好準備。”我低聲道，“隱身出去晃一圈，看看情況再說。”
    “終於能出去了活動活動筋骨了。”陳無赦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兩指並攏，憑空畫符，眼前就出現了兩張淡金色的符籙，隻見他指尖輕輕一點，兩個符籙分別飛進我們胸口，我們瞬間隱去蹤跡。
    “走。”我無聲地做了個口型。
    陳無赦點頭，走到門邊。厚重的鐵門從外麵鎖死，但門內的插銷早已鏽蝕斷裂。他屏住呼吸，雙手握住冰冷的門把手，極其緩慢、小心地向內拉開一條縫隙。
    門軸發出極其輕微的“嘎吱”聲，在這四季中卻顯得格外刺耳。
    縫隙打開，一股遠比監舍內濃烈十倍不止的陰寒、無戳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水般洶湧灌入！混雜著濃重的消毒水、黴味、血腥、排泄物以及無數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惡臭，還有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怨念，瞬間衝擊著我們的感官。
    “嘔！”陳無赦忍不住一聲幹嘔，“嗎的，這什麽味兒啊！”
    我也受不了這個，於是祭出九幽通明鑒，晃動著安魂鈴，安魂鈴中飛出兩個小小的符咒，封住了我們的五感，這才好了許多。
    陳無赦也乖覺，順手又畫了個隱身符貼在九幽通明鑒上。
    我將手腕上的紅線拉直，直接順著縫隙劃出去，紅線瞬間繃緊，像鋼針一般插入外麵的大鎖。
    “哢噠！”大鎖應聲而開，在即將掉落的瞬間，又被我的紅線緊緊拽住。
    陳無赦將門縫拉大，足夠一個人側身通過，我們一前一後，悄無聲息的滑出了監舍，而後我又把門拉上，重新鎖好。
    鎖上門正準備走，後背卻撞到陳無赦的身子，我起身一抬頭，眼前的場景讓我瞬間頭皮發麻，心髒都漏掉一拍！
    狹窄低矮的通道，仿佛沒有盡頭一般向亮色延伸，消失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裏。
    慘白的應急燈光下從天花板上稀疏地漏下，形成一道道搖曳的光柱，非但沒有帶來光明，反而將通道徹底切割成更加詭異破碎的畫麵。
    而在這光柱與陰影交錯的空間裏，密密麻麻，擠滿了“東西”。
    他們無聲的矗立著，如同被丟棄的破舊玩偶。
    有的穿著和我們身上一樣的灰藍色破爛囚服，有的穿著肮髒的卡其色獄警製服，有的甚至穿著不知道哪個年代的，早已經腐朽成布條的囚衣！
    他們形態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除了骨頭通體呈現出一種屍青黑色，甚至連眼睛瞳孔都一片漆黑，露出來的牙齒也是黑的！
    一個隻剩下半截身體的囚犯，用兩隻白骨森森的手掌撐著地麵，空洞的眼窩直勾勾的“望”向前方，汙濁的黑色場子拖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一個獄警模樣的鬼魂，半邊腦袋不翼而飛，斷口處流淌著濃稠的黑血，他僵硬地來回踱步，手中鏽跡斑斑的警棍無意識地敲打著牆壁，發出“噠噠噠”的空洞回響。
    一個穿著碎花布衣的女人鬼魂，蜷縮在牆角，懷裏緊緊抱著一個模糊不清的嬰兒輪廓，發出無聲地、永無止境的啜泣。
    “哥，這是個鬼窩啊……”陳無赦的聲音透過心念傳遞到我耳中。
    “別輕舉妄動。”我輕聲回他。
    他吞了口唾沫，看了我一眼，道：“鬼挨著鬼，魂擠著魂的，太多了，我就是想輕舉妄動我也動不了啊！”
    我深吸一口氣，心中對他道：“跟著我的腳步，慢慢走。”
    說罷，我小心翼翼的將後背靠上冰冷的牆壁，朝著外麵第一步。陳無赦學著我的樣子靠上牆壁，跟著我亦步亦趨。
    鬼魂們隻是靜靜地站著，或者靠在斑駁剝落的牆壁上，每一個都保持著臨死前極度的痛苦、恐懼或者憤怒的表情，眼神空洞，又仿佛在盯著每一個經過的生靈。
    他們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讓整個通道的溫度都降到了冰點。
    我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碰到其中的任何一個。腳下踩過的地方，有時是冰冷堅硬的水泥，有時又會陷入一種詭異的粘稠冰冷的泥濘感中。
    陳無赦的手緊緊的握著我，跟在我身後小心翼翼的走，不過一會兒，我們的掌心裏全都是汗。
    通道兩側，是一扇扇緊閉的，厚重的監舍鐵門，門牌上標示著不同的區域和號碼：e12、e11、e10……每一扇門後，都散發著或強或弱的陰寒氣息，有的門縫下麵甚至深處暗紅色的，仿佛永不幹涸的“血跡”。
    門上的窺視窗，偶爾會被一張扭曲的鬼臉塞滿，無聲地向外窺探。
    “這裏到了晚上，到底有沒有活人？”陳無赦的心念傳遞到我這裏，我不敢大意也不敢停留，沒有回答。
    依靠著記憶和方向，朝著遠離e區核心的方向摸索。
    這黑石監獄的結構比預想的還要複雜。e區似乎是關押普通囚犯的地方，通道縱橫交錯，如同迷宮。我們穿過一道道需要手動開啟的沉重鐵柵欄門，每一次的推動都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驚悚。
    但奇怪的是，沒有任何一個獄警過來查看，那些鬼魂也隻是麻木空洞的“注視”著那“自動開啟”的鐵門。
    越往深處走，鬼魂好像也在發生著恐怖的改變。
    e區邊緣的鬼魂大多顯得麻木、呆滯，怨氣雖然重，但終究是分散的，而當我們試圖靠近一絲通往其他區域的岔路口時，遇到的鬼魂形態更加扭曲，散發的氣息也更加凶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