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同太古巨獸蘇醒的呼吸般深邃的空間波動，裹挾著令人窒息的威壓，瞬間碾過了破碎的劍繭。
    陳凡癱在冰冷的繭壁上，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感受著這遠超之前哨卡戰艦的恐怖氣息。
    灰白色的霧靄在這股波動下劇烈翻騰，如同被無形巨手攪動的濃湯，視野所及，盡是翻滾的混沌。
    在元玉烙印那微弱得幾乎熄滅的感知邊緣，那幾道龐大如移動山脈的陰影輪廓，正穿透無盡的灰白，越來越清晰。
    它們並非整齊劃一的艦隊，更像是從噩夢中爬出的扭曲造物。
    最前方的一艘，形如一棵被剝了皮、又用冰冷金屬強行嫁接改造的參天巨樹，無數虯結的枝幹末端，懸掛著蜂巢般的能量發射口，閃爍著不祥的幽綠光芒。
    緊隨其後的，則像一顆表麵布滿尖銳棱刺的金屬行星，緩緩自轉間，棱刺尖端撕裂空間，留下短暫的黑色裂痕。
    更遠處，還有一團不斷蠕動、形態不定、仿佛由純粹暗影構成的巨大雲團，其核心位置，一枚冰冷、巨大的荊棘獨眼徽記清晰可見，如同活物般緩緩轉動，每一次轉動，都散發出凍結靈魂的惡意。
    荊棘獨眼！
    正是蕭九解析出的徽記！它們的目標，果然不是監察者！
    “滋…荊棘…獨眼…使徒…鎖定…我們…不…鎖定…她！”
    蕭九的數據流如同卡頓的電流聲，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仲裁者核心的紅光在使徒艦隊出現的瞬間，如同遇到了更高權限的存在，竟然劇烈閃爍了幾下，然後…詭異地黯淡了下去！
    並非熄滅，而是從刺目的警報紅，轉變為一種粘稠、汙濁的暗紫色！
    通緝令的信號發送被徹底壓製、覆蓋了！但核心本身被鎖死的狀態並未解除，反而像是被更恐怖的存在打上了新的烙印！
    陳凡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懷中依舊昏迷、氣息微弱卻縈繞著純粹魔淵吞噬氣息的蘇夜離。
    使徒艦隊鎖定的…是她？
    是因為她靈根進化時爆發出的、那過於精純的魔淵負能量特性？
    還是…她靈魂深處那層包裹著意識光點的灰暗物質，與這荊棘獨眼徽記產生了某種共鳴？
    “嗚——嗡——”
    一陣低沉、悠長、仿佛來自深淵底層的號角聲，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直接在陳凡和蘇夜離的意識深處響起！
    這號角聲沒有具體的含義，卻蘊含著一種古老、蠻荒的召喚與審視意誌。
    號角聲中，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的精神力場，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掃過整個區域！
    嗡！
    陳凡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扔在解剖台上，元玉烙印的灰白光芒在這股精神力場的掃視下劇烈搖曳，如同風中殘燭，幾乎瞬間就要熄滅。
    他所有的秘密、創傷、瀕死的虛弱，在這股意誌麵前都無所遁形！
    而這股意誌的核心，正死死鎖定著蘇夜離！
    “呃…”
    懷中的蘇夜離，在這股針對性的恐怖意誌掃視下，身體猛地一顫！
    她皮膚下那些剛剛隱去的灰暗紋路再次浮現，如同應激的電路，急促地閃爍著幽光！
    更詭異的是，她眉心處，一點極其微弱的、與那荊棘獨眼徽記同源的冰冷氣息，如同被喚醒的火星，掙紮著想要透出！
    那是她吞噬認知清洗力量、轉化哨卡主炮能量後，靈魂深處被強行烙印下的“使徒”印記雛形！
    荊棘獨眼徽記在遠處那艘金屬行星戰艦的核心位置驟然亮起！
    一道凝練的、灰白中夾雜著絲絲暗綠的光束，無聲無息地跨越空間，精準地照射在蘇夜離身上！
    沒有攻擊！沒有毀滅！
    那光束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又像是某種認證程序！
    光束籠罩下，蘇夜離體表浮現的灰暗紋路如同被激活的密碼，光芒大盛，與那光束中的暗綠色能量絲線產生了奇異的共鳴！她眉心的那點冰冷印記也驟然清晰了一絲！
    “滋…身份…識別…低階…原生…吞噬者…進化…潛力…高等…符合…回收…標準…”
    一個冰冷、毫無情感波動、仿佛億萬塊碎冰摩擦發出的意念信息，直接烙印在陳凡和蕭九的意識中。
    信息中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看待實驗品的漠然。
    回收？！它們要把蘇夜離當成什麽“原生吞噬者”抓走？！
    “不！！！”
    陳凡在心中發出無聲的嘶吼，目眥欲裂！他想掙紮，想爆發，想用殘存的力量保護她，但油盡燈枯的身體和識海如同灌滿了鉛，連動一下念頭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元玉烙印的光芒微弱得隻剩下最後一點火星。
    “喵了個咪的！當貓爺我是空氣嗎喵？！”
    蕭九破碎的數據流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尖嘯，帶著一種被徹底無視的憤怒和窮途末路的瘋狂！
    “想帶走蘇丫頭？先嚐嚐貓爺的終極病毒大禮包！數據洪流·邏輯湮滅彈——自爆啟動喵！！”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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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附在仲裁者核心上的蕭九殘存數據，如同回光返照般爆發出刺目的幽藍光芒！
    它不再試圖控製核心，而是將自身最後殘存的邏輯結構連同被汙染的數據流，瘋狂壓縮、點燃！
    化作一道扭曲的、散發著自我毀滅氣息的幽藍數據洪流，如同自殺式的飛蛾，狠狠撞向那道照射在蘇夜離身上的灰白光束！
    它要幹擾這該死的人證！哪怕隻能爭取萬分之一秒！
    轟——！
    幽藍的數據洪流撞上灰白光束，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卻爆發出無數扭曲的、悖論邏輯的電火花！
    整個光束劇烈地閃爍、扭曲了一下！掃描的進程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卡頓！
    “低等…數據生命…幹擾…清除。”
    那冰冷的意念毫無波瀾。
    灰白光束中分出一道極其細微的、幾乎不可察覺的暗綠絲線，如同拍蒼蠅般輕輕掃過蕭九自爆的數據洪流。
    嗤！
    幽藍的光芒瞬間熄滅。蕭九最後那點殘存的、代表“自我”的量子特征，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徹底消散在魔淵的霧靄中。
    隻剩下那顆仲裁者核心，依舊散發著汙濁的暗紫光芒，孤零零地懸浮在劍繭的角落。
    “蕭九！！！”
    陳凡的靈魂都在顫抖。最後的夥伴，以這種近乎被碾死的方式，消散了！
    然而，蕭九這飛蛾撲火般的自爆幹擾，並非全無作用！
    就在灰白光束因幹擾而閃爍、掃描進程出現卡頓的萬分之一秒！
    就在蘇夜離眉心那點冰冷印記因光束波動而短暫不穩的瞬間！
    一股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暖意，如同在萬年冰層下掙紮的岩漿，猛地從蘇夜離靈魂深處那被厚重灰暗物質包裹的意識光點中爆發出來！
    是蘇夜離自己的意誌！她在無邊的汙染壓製下，在使徒認證的刺激下，在蕭九消散的悲憤中，竟然強行衝破了灰暗物質的阻隔，爆發出了最後一絲清明的意念！
    這意念並非力量，而是一道純粹到極致、指向唯一的信息流！
    它沒有攻擊使徒光束，而是如同最精準的製導，無視了空間和能量屏障，狠狠刺入了陳凡識海中那幾乎熄滅的元玉烙印之內！
    “陳…凡…活下去…烙印…坐標…權杖…”
    信息流破碎而急促，如同她最後燃燒的生命之火！
    嗡——！！！
    沉寂黯淡的元玉烙印，在接收到蘇夜離這以生命為代價傳遞的最後信息、感受到她靈魂深處爆發出的最後守護意誌的瞬間，如同被投入滾燙星核的冰玉，猛地爆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再是混沌的灰白，也不是創世源光的溫暖，而是一種…冰冷的清澈！
    如同在絕對零度下凝結的、不含一絲雜質的堅冰！
    這光芒帶著一種奇異的“凍結”與“記錄”特性，瞬間掃過蘇夜離傳遞來的信息碎片，將其強行烙印在烙印最核心的深處！
    同時，這冰冷清澈的光芒，也如同最堅固的冰盾，短暫地隔絕了使徒光束對蘇夜離靈魂的深層掃描和那恐怖的威壓！
    “目標…意識…出現…未知…抵抗…能量特征…異常…重新…評估…”
    冰冷的意念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灰白光束的掃描力度驟然加強，試圖穿透那層冰冷的清澈光芒。
    “夜離——！”
    陳凡的意識在劇痛與悲憤中瘋狂咆哮。
    他明白了！蘇夜離在最後關頭，不是求救，而是用自己最後的力量，將蕭九解析出的權杖碎片坐標信息，強行烙印在他的元玉烙印中！
    同時，她引爆了自身殘存的秩序本源，短暫激活了烙印的某種深層防護機製，為他爭取了最後一絲渺茫的生機！
    代價是她自己！
    她的氣息在爆發後如同斷線的風箏，急速跌落，靈魂深處那點意識光點再次被翻湧的灰暗物質徹底吞沒，並且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眉心的冰冷印記在使徒光束的加強掃描下，卻變得更加清晰、穩固！
    “評估完成原生吞噬者（汙染進化態），伴生低熵印記（源初藍圖），邏輯衝突，存在汙染風險，需進行深度淨化與重塑。回收指令不變。低熵印記攜帶者…抹除優先級…提升至…最高級。”
    冰冷的意念重新變得毫無波瀾，甚至帶上了一絲更深的“處理”意味。
    灰白光束驟然變化！
    不再是單純的掃描，而是從中分化出無數道細密的、由純粹荊棘獨眼徽記虛影構成的能量鎖鏈！
    這些鎖鏈無視了空間，瞬間纏繞上蘇夜離的身體，要將她強行拖拽向那艘金屬行星戰艦！
    與此同時，另一道更加凝練、更加死寂的灰白光矛，在光束旁凝聚成形，矛尖死死鎖定了光芒熄滅、奄奄一息的陳凡！
    那光矛散發的氣息，比之前哨卡戰艦的主炮更加純粹，帶著絕對的、抹除一切存在痕跡的意誌！
    雙重絕殺！帶走蘇夜離，就地抹殺陳凡！
    陳凡躺在冰冷的繭壁上，看著纏繞向蘇夜離的能量鎖鏈，看著指向自己的死亡光矛，看著懷中愛人最後爆發後徹底沉寂、氣息微弱到極致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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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玉烙印深處，那被蘇夜離最後力量激活的、冰冷清澈的光芒，以及被強行烙印下的權杖坐標信息，如同滾燙的烙印，灼燒著他的靈魂。
    絕望？不！
    一種超越生死、超越恐懼的冰冷暴怒，如同沉寂億萬年的火山，在他破碎的軀體、枯竭的識海最深處，轟然爆發！
    他動不了，他真元枯竭，他識海破碎。
    但他還有烙印！還有蘇夜離用命換來的坐標信息！還有…那柄沉寂在體內、剛剛完成深淵化蛻變、劍身還殘留著哨卡戰艦主炮能量與魔淵負能量的…冷軒劍意！
    “想帶走她？”
    陳凡沾滿血汙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令周圍灰白霧靄都為之凝滯的寒意，“那就…一起留下吧！”
    他放棄了所有對身體的控製，放棄了所有對真元的奢望，甚至放棄了對瀕臨破碎識海的保護！
    他將自己殘存的所有意念，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暴怒，所有對蘇夜離的守護執念，化作一股純粹的、毀滅性的意誌洪流，狠狠撞向識海中那一點冰冷清澈的元玉烙印光芒！
    然後，推動著這道融合了蘇夜離最後守護之力、承載著權杖坐標信息的烙印光芒，如同推動一顆燃燒的流星，決絕地撞向體內那柄沉寂的、劍身流淌著灰紅紋路的深淵之刃！
    不是駕馭！不是催動！
    而是…獻祭自我！點燃烙印！引爆劍意！
    他要將元玉烙印中那冰冷的清澈（蘇夜離的守護），烙印中記錄的權杖坐標（蕭九的犧牲），連同體內這柄吞噬了哨卡主炮能量與魔淵負能量的深淵之刃（冷軒的傳承），以及自己殘存的所有生命與意誌，在使徒艦隊的麵前，在纏繞蘇夜離的鎖鏈之下，在指向自己的光矛之前…
    徹底引爆！
    同歸於盡！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亂到極致卻又帶著某種毀滅性秩序的波動，以陳凡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他體表瞬間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裂痕，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卻又被這股爆發的波動瞬間蒸發成血霧！
    元玉烙印的光芒與深淵之刃的灰紅劍意在他體內瘋狂交織、衝突、瀕臨爆炸的邊緣！
    那指向他的灰白光矛似乎感應到了這決絕的自毀前奏，瞬間加速刺來！
    纏繞蘇夜離的荊棘鎖鏈也猛地收緊！
    就在這千鈞一發、陳凡即將自我引爆、與敵偕亡的刹那——
    “熵能…簽證…請求…接入…”
    一個完全出乎意料、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機械合成音，突兀地在陳凡和那冰冷意念之間響起！
    聲音的來源，竟是那顆懸浮在角落、散發著汙濁暗紫光芒的仲裁者核心！
    （第283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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