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靠著冰冷刺骨的金屬壁緩緩坐下，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內的劇痛。
    魔淵戰甲表麵華麗的暗金色紋路此刻黯淡了許多，甚至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裂紋，圖書館守護意誌那最後一擊蘊含的恐怖暗能量幾乎擊穿了他的防禦。
    他小心翼翼地褪去部分胸甲，看到皮膚上烙印著一道焦黑的、不斷散發著微弱湮滅氣息的鞭痕，周圍的細胞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壞死。
    他立刻運轉體內所剩無幾的真元，混合著暗能量靈根的力量，試圖驅散這股侵蝕性的能量，但效果甚微。
    “喵嗚……差點就變成死貓了……”
    蕭九有氣無力地趴在一旁，數據流尾巴斷斷續續地閃爍，像是在漏電，“那圖書館老大爺也太狠了……不就是看了點禁書嘛……”
    陳凡沒有理會它的抱怨，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剛剛獲取的那段禁忌信息之中。
    虛粒子……永生詛咒……虛骸……
    這些詞語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在他的心頭，帶來陣陣寒意。
    他回想起與量子暴君那些清算者傀儡的交手，那種絕對理性、剔除一切情感和不確定性的獨裁算法；回想起曆史碎片中女帝那深沉近乎冷酷的決絕眼神；甚至回想起古斯研究員那多麵體頭部冰冷高效的運算模式……
    難道，遞歸文明從上到下的這種“非人感”和吞噬一切的偏執，其根源並非單純的生存焦慮，而是這種可怕的“永生詛咒”？
    那些高高在上的統治者，是否早已在暗中接觸甚至已經被虛粒子部分轉化，成為了失去情感、僅存生存本能的“虛骸”，隻是還維持著理智的表象？而整個文明的吞噬行徑，不過是這種“生存本能”在宏觀層麵的極端體現？
    這個推測讓陳凡不寒而栗。如果真是這樣，那遞歸文明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悲劇，是被詛咒的文明。而女帝囚禁蘇夜離，是否也與此有關？蘇夜離的虛數之力，能否對抗這種詛咒？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左手，那枚冰藍符文傳來一絲微弱的寒意，仿佛在回應他的擔憂。
    “菜鳥，你臉色很難看啊。”
    蕭九湊過來，用爪子碰了碰他受傷的胸口，立刻被那湮滅氣息燙得縮了回去，“嗷！這傷……麻煩大了。常規能量很難驅散這種級別的暗能量創傷。”
    陳凡苦笑一下：“還能撐住。當務之急，是弄清楚‘永生詛咒’的真相，以及它和女帝、量子暴君的確切關係。還有，‘暗穹殿’的坐標加密與負質量基因純度有關，我的基因……”他想起古斯研究員發現他基因片段時的震驚。
    “初代遺民純淨血脈？”蕭九眨巴著電子眼，“說不定你小子真是個寶貝疙瘩，是解開很多謎題的關鍵鑰匙。”
    就在這時，陳凡左臂的黑洞碎片再次傳來異動。
    在吞噬了部分熵能和大量的圖書館信息流後，它似乎完成了一次初步的整合與解析。
    一段模糊的、斷斷續續的影像強行湧入陳凡的腦海。
    那似乎是……冷軒殘留的記憶碎片？
    ……無盡的虛無海，一顆破碎的星球核心深處，冷軒的身影孤獨而立。他麵前，懸浮著一枚不斷吞噬光線的、嬰兒拳頭大小的黑色碎片——正是那黑洞碎片的來源。
    冷軒的手撫摸著碎片，眼神複雜無比，有悲傷，有決絕，還有一絲……深深的厭惡？
    “……錯誤的永生……文明的毒藥……”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而疲憊，“……她們都錯了……追逐虛妄的永恒，最終隻會失去所有……”
    “……必須阻止……在她徹底化為‘虛骸’之前……”
    “……找到‘源初之血’……那是唯一的……”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冷軒的身影和話語如同煙霧般消散。
    陳凡心中巨震！冷軒知道！他早就知道“永生詛咒”的存在！
    他甚至稱其為“錯誤的永生”、“文明的毒藥”！他口中的“她們”是指誰？女帝？還有誰？他留下這枚碎片，是為了阻止某人徹底化為虛骸？而“源初之血”又是什麽？是指純淨的負質量基因嗎？
    冷軒的死，是否也與這禁忌的秘密有關？
    越來越多的謎團湧現，但一條隱約的主線似乎開始浮現：
    遞歸文明的高層可能深陷“永生詛咒”，而冷軒是知情人甚至反抗者，他留下了後手黑洞碎片），而陳凡這個身負純淨負質量基因的“變量”，或許是破局的關鍵。
    “源初之血……”陳凡咀嚼著這個詞，目光逐漸變得銳利。無論是為了拯救蘇夜離，還是為了弄清真相，甚至是為了給這個被詛咒的文明尋找一線生機，他都必須在女帝或其他可能的高層）徹底化為沒有情感的虛骸之前，找到方法！
    而當前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提升自身負質量基因的純度，解鎖暗穹殿坐標，獲得完整的暗能量修真傳承，或許其中就有對抗甚至逆轉詛咒的方法！
    如何提升基因純度？他想到了古斯研究員之前的掃描和驚詫，也想到了魔淵戰甲節點對基因的共鳴。或許，完整的魔淵戰甲是關鍵？
    “我們需要找到剩下的戰甲節點和拓撲穩定之心。”
    陳凡沉聲道，艱難地站起身，“圖書館的信息提到，拓撲聖堂的入口需要‘初誕之匙’，而鑰匙碎片分布在各處。其中一個碎片，信息流顯示的能量簽名，指向一個叫‘反物質煉丹爐’的地方。”
    “反物質……煉丹爐？”蕭九的電子眼瞪得溜圓，“這名字起得……也太混搭了吧？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一邊搞科學一邊玄學？”
    “遞歸文明吞噬萬界，有什麽奇怪的組合都不足為奇。”
    陳凡仔細回憶著那碎片的信息，“那裏似乎是遞歸文明一個重要的能量轉化和實驗中心，利用反物質的特性進行某種‘煉製’，初誕之匙的碎片可能被當做某種‘催化劑’或‘穩定劑’在使用。”
    他感知了一下自身的狀態，傷勢依舊沉重，但行動無礙。魔淵戰甲正在緩慢吸收周圍的暗能量自我修複，左臂的熵能也暫時平穩。
    “走，去這個‘反物質煉丹爐’看看。希望能找到鑰匙碎片，也能順便……”他看了一眼左臂，“……處理掉這些多餘的熵能。”
    根據戰甲對暗能量流的感知和圖書館獲取的零星方位信息，兩人在複雜如迷宮的核心區甬道中穿梭。
    越靠近目標，空氣中的能量波動越發狂暴和混亂，時而極熱，時而極寒，還夾雜著正反物質湮滅產生的特有伽馬射線爆的殘留波動。
    最終，他們抵達了一扇由某種耐極端環境的暗金色合金鑄造的巨大圓形閘門前。
    閘門表麵布滿了冷卻管路和能量導流槽，門上刻著一個抽象的、正在發生劇烈反應的丹爐圖案，旁邊用遞歸文字寫著：“第柒號反物質煉製車間  危險！未經許可嚴禁入內！”
    閘門並未完全閉合，留下了一道縫隙，顯然剛剛經曆過緊急的能源中斷或事故。更加狂暴的能量波動和刺耳的警報聲從門後傳來。
    陳凡和蕭九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潛入其中。
    門後的景象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那是一個無比廣闊的球形空間，空間的中心，懸浮著一個巨大無比的、由透明能量力場約束著的暗紫色爐體。
    爐體內並非火焰，而是沸騰的、不斷發生著劇烈湮滅反應的反物質漿液！
    無數粗大的能量導管從爐體延伸而出，連接著空間四周壁架上密密麻麻的、如同蜂巢般的實驗隔間。
    一些隔間內正在進行著各種危險的實驗：將捕獲的奇異生物投入反物質漿液提取能量精華；用湮滅能量淬煉遞歸合金；甚至嚐試將一些被吞噬文明的寶物與反物質融合，製造恐怖的武器……
    整個空間就像一個瘋狂科學家的煉金工坊和兵工廠的結合體，充滿了危險與機遇。
    而陳凡的目光，瞬間被爐體正上方、懸浮在能量流最狂暴處的一枚不規則晶體碎片所吸引！
    那碎片散發出一種極其古老、包容、仿佛萬物起源的氣息，與魔淵戰甲和起源方舟碎片的波動隱隱共鳴！
    初誕之匙的碎片！
    但它所處的位置極其危險，正處於反物質爐能量輸出的核心焦點，周圍的空間都因為極致的能量而微微扭曲。
    就在陳凡思考如何獲取碎片時，整個煉製車間突然響起更加淒厲的警報聲！
    【警告！警告！爐心約束力場過載！反物質漿液活性異常升高！臨界點突破！無法抑製！】
    【所有人員立即撤離！重複！立即撤離！】
    “不好！爐子要炸了！”蕭九尖叫。
    隻見中心那巨大的反物質煉丹爐劇烈地震動起來，表麵的能量約束力場明滅不定，內部暗紫色的反物質漿液如同沸騰的開水般瘋狂翻滾，體積急劇膨脹！
    轟隆！
    一道約束力場導管終於不堪重負，猛地炸裂！
    一股足以湮滅星辰的反物質能量流如同脫韁的野馬，瘋狂地噴射而出，瞬間將沿途的一切實驗隔間、儀器、甚至幾個來不及逃跑的研究員機械體化為烏有！
    而這股失控的能量洪流，正好朝著陳凡和蕭九所在的方向席卷而來！
    同時，因為能量失衡，爐心上空那枚初誕之匙碎片也開始劇烈晃動，仿佛隨時會被狂暴的能量流衝走甚至摧毀！
    前有毀滅性能量洪流，後有任務目標即將消失！
    陳凡眼神一凝，不但沒有後退，反而猛地向前衝去！
    “蕭九！幹擾爐子的控製係統，盡可能穩定力場，哪怕隻有一秒！”
    “你瘋了？！”蕭九嘴上叫著，數據流尾巴卻已經猛地插入旁邊一個暴露的數據接口，瘋狂運算起來，“媽的！這係統快完蛋了！九爺我盡量給你摳出零點五秒！”
    陳凡將魔淵戰甲的力量提升到極致，能量披風獵作響，暗能量陣法在腳下閃現，速度飆升！
    他並非直線衝向能量洪流，而是沿著球型空間的壁架高速迂回，同時雙手快速結印——
    並非修真法印，而是以暗能量模擬圖書館信息流中看到的、那些暗能量修真文明修士操控能量的手訣！
    “引！導！流！歸！”
    他雙手猛地向前一推，一個由純粹暗能量構成的、極其複雜的導流符文瞬間成型，印入前方狂暴的反物質能量洪流之中！
    那洪流如同被無形的手撥動了一下，方向發生了極其細微的偏轉，堪堪擦著陳凡的身體轟擊在後方的壁架上，炸出一個巨大的缺口，露出外麵扭曲的虛空！
    趁此機會，陳凡如同遊魚般穿過能量肆虐的區域，目標直指爐心上空的鑰匙碎片！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碎片的刹那——
    爐心約束力場再次發生劇烈波動，又一股更加粗壯的反物質能量噴發而出，如同巨蟒般噬向他的後背！
    而此刻，舊力剛去，新力未生！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陳凡左臂那沉寂的黑洞碎片似乎被這極致的湮滅能量再次激發，傳來一股強烈的、不僅僅是吞噬，更帶著某種“轉化”意味的吸力！
    “來的正好！”
    陳凡眼中厲色一閃，竟在半空中強行扭轉身形，將左臂那漆黑如墨的手臂，主動迎向了那股噬人的反物質能量洪流！
    他要借這狂暴的湮滅之力，徹底煉化左臂內淤積的、難以操控的惰性熵能！
    轟——！！！
    無法形容的爆炸聲淹沒了一切……
    第333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