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麵，迎接陳凡三人的是混亂而繁忙的景象。
    遞歸塔基周圍拉起了警戒線，工程隊伍正在緊急修複受損結構，醫護人員穿梭其中照料傷員。
    空氣中彌漫著能量過載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氣，提醒著人們剛剛經曆的激戰。
    莉亞娜和冷軒快步迎了上來。
    莉亞娜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快速匯報著情況：“民眾疏散基本完成，傷亡統計還在進行，主要是塔基守衛部隊的損失。社會麵情緒很不穩定，純粹派要求徹底清除暗能量影響的聲音更大了。”
    冷軒則更關心技術問題，他推了推眼鏡，目光灼灼地盯著陳凡：“拓撲防禦數據拿到了？還有時空凝膠樣本？我們必須立刻分析，錨點隻剩七十小時了！” 當他看到旁邊體型碩大、氣質迥異的蕭九時，明顯愣了一下，“蕭九你……這是充能過量了？”
    蕭九得意地甩了甩尾巴，身上流光一閃，瞬間又變回了原本的大小隻是皮毛光澤更加油亮），跳上冷軒的肩膀，用爪子扒拉他的眼鏡框：“什麽叫充能過量？九爺我這是進化！史詩級強化懂不懂？現在咱也是能跟空間規則掰掰腕子的貓了！”
    冷軒被它扒拉得歪了歪頭，無奈地扶正眼鏡，看向陳凡和蘇夜離，眼神中帶著詢問。
    陳凡簡單解釋了基因銀行內的經曆和蕭九的變異，重點提到了拓撲防禦知識和時空凝膠的特性。“我們需要立刻開始遞歸塔的改造，但工程量巨大，時間緊迫。”
    “還有一個問題，”蘇夜離補充道，她的時間之瞳掃過遠處天空若隱若現的投資者艦影，“他們不會給我們七十二小時安心改造的時間。守墓人提到，他們可能會改變策略。”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一道平和卻不容置疑的通訊請求，直接接入了遞歸文明的公共通訊頻道，並在各大主要屏幕和意識接收器上響起。
    “遞歸文明的領導者，以及……關鍵的變量們。” 正是那個熟悉的、冰冷的投資者代表聲音，但這次語氣中少了幾分居高臨下，多了幾分公式化的平和，“鑒於先前衝突造成的無謂損耗，以及你們所展現出的……令人驚訝的適應性，我們提議進行臨時停戰談判。”
    全息投影展開，顯示出投資者代表的身影，他站在一個充滿未來感的艦橋內，臉上帶著程式化的微笑。
    “談判？” 陳凡眉頭緊鎖，心中警鈴大作。這些“觀察者”絕不會輕易放棄目標。
    “是的，談判。” 投資者代表點頭，“我們承認，強行獲取‘負熵遺產’的成本已超出預期。我們願意暫時擱置爭議，並提供技術援助，幫助你們修複遞歸塔，甚至優化其能量結構，以應對明暗能量失衡的長期問題。”
    這話聽起來很有誘惑力。
    遞歸塔基受損嚴重，光靠遞歸文明自身的技術，七十二小時內完成修複和改造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條件是什麽？” 莉亞娜冷靜地問道，她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條件很簡單。” 投資者代表的笑容不變，“第一，允許我們的專家小組進入遞歸塔，協助修複工作，並‘觀摩’拓撲防禦的應用過程，這純粹是學術興趣。第二，交出那個不穩定的‘逆熵奇點’載體指陳凡的反物質元嬰）以及那個發生異常進化的量子生命體指蕭九），由我們進行‘妥善保管’和‘深入研究’，以消除其對本地宇宙常數可能造成的潛在風險。”
    圖窮匕見！
    所謂談判，不過是巧取豪奪的另一種形式！
    他們想要的是拓撲防禦的秘密，以及陳凡和蕭九這兩個“混沌變量”！
    “癡心妄想！” 凱因怒喝一聲，拳頭握得咯咯響。
    陳凡按住憤怒的凱因，上前一步，目光直視投影中的投資者代表：“修複塔基，我們可以自己想辦法。至於我和我的夥伴，不是可以交易的物品。如果這就是你們的‘誠意’，那談判可以到此為止了。”
    投資者代表似乎預料到了這個反應，臉上笑容不變，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真是遺憾。那麽，為了促使各位做出更‘理性’的選擇，請允許我展示一下，為何妥協是更優解。”
    他側身讓開，艦橋主屏幕上的畫麵切換。
    顯示的並非遞歸文明主星，而是遙遠星空中，一個荒蕪的、呈現灰敗色調的星球。
    “這是編號xtβ77的廢棄實驗場。” 投資者代表語氣平淡，“其生態係統因早期實驗失誤而已然崩潰，處於高熵狀態，毫無價值。正好用作演示。”
    隨著他的話音，一道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灰色光束，從投資者艦隊中的一艘特殊艦船射出，跨越漫長距離，精準地擊中了那顆星球。
    沒有爆炸，沒有閃光。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那顆星球就像被抽走了所有活力，其表麵的色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山脈無聲地風化崩塌，海洋瞬間幹涸凝固，整個星球在短短十幾秒內，從一顆雖然死寂但尚有形體的星球，徹底變成了一團鬆散、無序、毫無生機的宇宙塵埃！仿佛經曆了億萬年的時光衝刷，所有秩序都在瞬間歸於終極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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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熵能武器！直接將目標區域的熵值提升到極限，使其瞬間走向熱寂！
    指揮部裏一片死寂，隻能聽到人們粗重的呼吸聲。
    這種武器帶來的恐懼，遠超過任何爆炸和毀滅，它是一種對存在本身的否定，對秩序終極的踐踏！
    “我們並不希望將這種裝置用於仍有發展潛力的遞歸文明主星。” 投資者代表的聲音再次響起，依然平和，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但為了確保‘負熵遺產’不落入錯誤之手，或被不穩定因素濫用，我們保留使用它的權利。現在，重新考慮我們的提議吧。給你們十標準時。”
    通訊中斷。
    壓抑的沉默籠罩了整個指揮部。
    絕望的情緒如同瘟疫般蔓延。
    麵對這種根本無法用常理對抗的武器，所有的勇氣和決心似乎都變得蒼白無力。
    “完了……” 一位年輕的技術人員癱坐在椅子上，失神地喃喃道。
    “未必。” 陳凡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他雖然也震驚於熵能武器的恐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他看向蘇夜離，看向冷軒，看向莉亞娜和凱因，最後目光落在又變回貓咪模樣、卻眼神警惕的蕭九身上。
    “他們在恐嚇我們。” 陳凡分析道，“如果他們有把握直接使用熵能武器解決問題，根本不需要談判。他們忌憚拓撲防禦，忌憚反物質元嬰，也忌憚進化後的蕭九。他們擔心即使使用了熵能武器，也無法確保能完整拿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或者會引發他們無法控製的後果。”
    蘇夜離點頭讚同，時間之瞳中光芒流轉：“我嚐試窺視使用熵能武器後的未來碎片，看到的是一片極不穩定的混沌，甚至有投資者艦船被卷入熵增狂潮的畫麵。他們確實有顧慮。”
    冷軒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快速分析道：“熵能武器威力巨大，但可能存在發射延遲、能量指向性或者容易被拓撲防禦扭曲的弱點。他們想通過談判，兵不血刃地達到目的，或者至少摸清我們的底牌。”
    “所以，我們不僅要拒絕，還要讓他們相信，我們有能力讓他們的熵能武器失效，甚至反噬自身！” 莉亞娜明白了關鍵。
    “可我們怎麽做到？” 凱因皺眉，“拓撲防禦還沒應用到塔上。”
    陳凡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飛速整合著從基因銀行獲得的知識，以及反物質元嬰傳來的種種感悟。“我們需要一場‘表演’。一場展示我們有能力對抗熵增的表演。”
    他看向冷軒和莉亞娜：“立刻組織所有能調動的資源，優先修複塔基最核心的能量傳導結構，不需要完全修複，隻要能讓塔身能量初步貫通即可。”
    他又看向蘇夜離和蕭九：“夜離，你需要幫我，我們合力，以遞歸塔為基，臨時構建一個超小範圍的‘負熵場域’，不需要覆蓋全球，隻要能籠罩塔身周邊，證明我們有逆轉局部熵增的能力就行。蕭九，你的新能力是關鍵，你需要用你的拓撲幹涉，擾亂可能出現的熵能武器攻擊路徑，哪怕隻是製造一點點偏差！”
    “明白！” 蘇夜離毫不猶豫地點頭。
    蕭九舔了舔爪子，眼神變得銳利：“擾亂路徑？這個九爺我在行！保證讓那破光束拐彎抹角找不著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遞歸塔基處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
    陳凡和蘇夜離站在臨時搭建的能量節點上，全力引導著剛剛恢複一絲活力的遞歸塔能量，結合時空凝膠的特性和反物質元嬰的秩序之力，艱難地構建著那個象征希望的“負熵場域”。
    十小時期限將至，投資者的艦隊再次向前逼近，那艘搭載熵能武器的艦船炮口開始凝聚令人心悸的灰色光芒。
    就在灰色光芒即將達到頂峰，投資者代表的聲音即將再次響起下達最後通牒的瞬間——
    陳凡和蘇夜離同時睜眼！
    以遞歸塔為中心，一道柔和而堅韌的白色光暈瞬間擴散開來，籠罩了塔身及周圍數百米區域。
    光暈之內，剛才因戰鬥而散落的碎片仿佛時光倒流般緩緩聚攏，燒焦的痕跡褪去，破損的金屬結構微微自我修複，空氣中混亂的能量流變得井然有序！
    雖然範圍很小，持續時間也很短，但這確確實實是局部熵值被降低的跡象！是負熵力量的展現！
    幾乎同時，蕭九的身影在塔頂虛空中一閃而過，它沒有試圖去硬擋那恐怖的熵能光束，而是朝著光束預判的路徑前方，吐出了一個極其複雜、不斷自我複製的拓撲氣泡！
    投資者的熵能武器發射了！灰色的死亡之光跨越空間，射向遞歸塔！
    然而，就在灰色光束即將命中目標的瞬間，它前方的那片空間仿佛變成了一個無限循環的迷宮入口，光束一頭紮了進去，然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那束足以毀滅星球的光芒，竟然在拓撲氣泡中不斷折射、循環、衰減，最終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在氣泡消失的地方，留下一片短暫的空間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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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了！
    遞歸文明這邊爆發出劫後餘生的歡呼！
    雖然隻是幹擾了單次攻擊，雖然負熵場域很快消散，遞歸塔也搖搖欲墜，但他們證明了，投資者並非不可戰勝！熵能武器也有應對的可能！
    太空中，投資者艦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顯然，這個結果也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良久，投資者代表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那份公式化的平和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遞歸文明……你們證明了你們的‘潛力’。” 他的聲音透過通訊頻道傳來，“強行征服的代價，確實超出了我們的計算。我們提議……真正的停火。”
    “條件？” 陳凡壓下翻湧的氣血，沉聲問道。
    “我們撤離至柯伊伯帶外，承諾在下一個恒星周期內約遞歸文明十年），不主動對遞歸文明發動直接軍事攻擊。作為交換，遞歸文明不得將拓撲防禦技術及負熵遺產用於主動擴張，並需定期提供明暗能量生態融合的觀測數據。至於‘逆熵奇點’和變異量子生命體……暫由你們自行監管，但若其失控造成重大維度災害，我們保留介入權。”
    這是一個妥協的條約，雙方都未完全達到目的，但都避免了最壞的結果。
    投資者暫時放棄了強攻，遞歸文明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
    陳凡與莉亞娜、凱因、冷軒等人快速交換眼神，最終，由莉亞娜作為文明代表，接受了條約。
    投資者的艦隊開始後撤，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逐漸遠離。
    望著遠去的艦影，陳凡卻沒有絲毫輕鬆。
    他知道，這所謂的停戰條約脆弱不堪。投資者隻是暫時退卻，他們就像隱藏在黑暗中的獵人，隨時可能卷土重來。
    而遞歸文明內部的問題，明暗能量的衝突，拓撲防禦的應用，反物質元嬰的掌控，蕭九的進化……無數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蘇夜離輕輕握住他的手，低聲道：“至少，我們贏得了時間。”
    陳凡反握住她微涼的手，點了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投向深邃的星空。
    十年……這用威懾換來的十年和平，真的足夠嗎？而條約中那句“若失控造成重大維度災害，我們保留介入權”，又埋藏著多少未來的危機？
    蕭九蹲在陳凡腳邊，看著星空，難得安靜地歎了口氣：“喵……十年份的小魚幹，得開始囤了。”
    第39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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