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吐出來了？”蕭九的貓臉幾乎要貼在觀測窗上，尾巴豎得像根天線，“那小子是把人當瓜子嗑了？嗑完還把皮給吐回來了？”
    塔核心內，剛從虛時間軸意識回歸的陳凡和蘇夜離，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就被這新的變故搞得頭皮發麻。
    魔淵的威脅還在腦子裏嗡嗡作響，這邊冥痕又搞出了新花樣。
    冷軒指著屏幕上那個搖搖晃晃、正從塔基外圍防禦圈缺口走進來的身影，語氣帶著難以置信的古怪：“生命體征穩定……甚至比被帶走前還要強盛很多。但是……能量簽名完全變了！不再是單純的秩序或混沌屬性，而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混合了多種特性的穩定結構？而且，他好像……在發光？”
    確實，通過遠程監控畫麵，可以看到那個名叫“阿石”的年輕覺醒者，周身籠罩著一層柔和的、仿佛自身散發出的微光，步履平穩，眼神卻有些茫然，像剛睡醒一樣。
    而他身後那片空域，冥痕那無法名狀的輪廓若隱若現，並沒有離開，也沒有靠近，更像是在……圍觀？
    “我去接應他！”凱因立刻轉身，卻被陳凡抬手攔住。
    “等等，情況不明。”陳凡強忍著意識深處因過度透支傳來的陣陣虛脫感，以及暗能量經脈的酸脹，“冥痕沒有表現出攻擊性，先觀察。莉亞娜，全麵掃描阿石的身體狀態，特別是能量核心和意識波動。定光指揮官，麻煩你協助穩定塔內秩序，安撫大家情緒。”
    定光點頭，立刻帶著他帶來的幾名秩序守衛去執行。
    他現在的身份已經徹底轉變，從秩序的維護者變成了反抗引擎的“叛徒”，但他臉上沒有任何猶豫。
    陳凡看向蘇夜離，她臉色蒼白，額間的時間之瞳已經完全閉合，隻留下一道淡淡的銀色豎痕，氣息虛弱。“你怎麽樣？”陳凡低聲問，伸手扶住她有些搖晃的身子。
    “消耗太大，時間之瞳……好像徹底沉睡了。”蘇夜離靠著他，聲音帶著疲憊，“不過，剛才在虛時間軸裏，我好像……捕捉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什麽東西？”
    “說不清……很溫暖，很……有生命力？和引擎那種冰冷的、標本式的‘完美’完全不同。”蘇夜離努力回憶著那轉瞬即逝的感覺。
    就在這時，莉亞娜的掃描結果出來了，帶著滿滿的疑惑：“指揮官，阿石的身體……沒有任何被侵蝕或改造的痕跡，相反，他之前因為接觸混沌能量留下的一些暗傷，全都痊愈了。他的能量核心……變成了一種……類似……嗯……怎麽說呢，非常穩定、非常內斂的結構，能量層級不高，但質量極高，而且……似乎具備某種……成長性？”
    “成長性？”蕭九蹦了過來，“冥痕那家夥難道還是個神醫？順手給他治了個病，還升級了套餐？”
    “不止如此，”冷軒補充道，他調出了另一組數據，眼神發亮，“你們看阿石走過的地方！他腳下接觸過的金屬地麵，那些因為長期能量衝刷留下的細微損傷痕，正在以緩慢的速度自我修複！不是能量修複，更像是……物質自身的活性被激發了？！”
    這話讓所有人都是一愣。激發物質自身的活性？這聽起來有點像是……
    “生命化的前兆？”陳凡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青梔畫卷中那座詭異建築散發出的、企圖將死物轉化為活物的“構建”之力，但阿石身上的感覺，更加溫和，更加……自然。
    此時，阿石已經懵懵懂懂地走進了遞歸塔底層的入口通道。凱因帶著一隊精銳，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阿石？能聽到我嗎？感覺怎麽樣？”凱因保持著安全距離，沉聲問道。
    阿石停下腳步，茫然地眨了眨眼，看著凱因和他身後緊張的人群，似乎才回過神來：“凱……凱因長官？我……我沒事。”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散發著微光的雙手，臉上也露出驚奇，“我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有很多光……還有很多……種子？”
    “種子？”通過通訊器聽到這個詞，陳凡心中一動。
    “嗯……”阿石努力組織著語言，“各種各樣的種子……有的很溫暖，有的很清涼……它們在我身體裏發芽……然後……我就醒了。”他抬起頭，眼神逐漸清明，“我感覺……很好，從來沒有這麽好過。”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一層淡淡的、帶著生機的光暈自然流轉。他無意間伸手觸碰了一下旁邊一塊因為之前能量衝擊而有些暗淡的牆壁符文，下一刻，那符文竟然微微亮起，表麵金屬的光澤都仿佛鮮活了幾分。
    這一幕，讓所有目睹者都屏住了呼吸。
    “生命能量……而且是能賦予外物生機的生命能量！”冷軒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這根本不是秩序或者混沌任何一種單一屬性能夠做到的！這是……這是更本源的、創造性的力量！”
    蕭九用爪子撓了撓控製台，發出刺耳的聲音：“喵了個咪的！冥痕那小子到底對他做了什麽？喂他吃了啥？‘萬物生’牌狗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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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凡看著監控中阿石那純淨又帶著勃勃生機的狀態，再感應著塔基外冥痕那依舊平靜或者說無聊）的意念波動，一個大膽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
    冥痕吞噬了部分“時間本源”和重置能量，它所謂的“實驗”，難道就是在嚐試……“創造”？
    它沒有惡意，至少對阿石沒有。它似乎隻是隨手進行了一次操作，然後把這個“成果”還了回來。
    那魔淵想要的“時間本源”……陳凡眼神沉了下來。
    魔淵的“構建”是強製性的、冰冷的，如同工匠打造器物。
    而阿石身上體現出的，更像是自然生長的生命力。
    這兩者，看似相似，本質卻截然不同。
    “帶阿石去隔離觀察室，全麵檢查，但不要限製他，盡量滿足他的需求。”陳凡下令，“重點觀察他那種‘賦予生機’的能力的穩定性和範圍。”
    他頓了頓，看向手中依舊散發著幽光的青梔畫卷，魔淵的那段冰冷意念還在腦海裏回響。
    合作？捕獲冥痕？
    陳凡嘴角勾起一絲冷意。魔淵把他當什麽了？可以隨意驅使的棋子？而且，冥痕展現出的這種匪夷所思的“創造”能力，以及它那連引擎都敢啃的莽撞或者說強大），價值可能遠超魔淵許諾的所謂“合作”！
    “回複魔淵。”陳凡對莉亞娜說道，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捕獲冥痕風險極高，且無必要。我方剛經曆引擎重置危機，損失慘重，無力執行。建議重新評估合作條款。若魔淵堅持，可提供冥痕部分活動數據作為替代。另外，詢問他們，對‘能夠賦予物質基礎生命活性’的技術是否感興趣。”
    這是委婉的拒絕，也是試探。
    陳凡在賭，賭阿石身上展現出的這種“生命活性”技術，對魔淵的“混沌藍圖”同樣具有吸引力，甚至可能比單純的“時間本源”更具價值。
    信息發送後，畫卷上的幽光劇烈閃爍了幾下，似乎另一端的存在因這意外的回複而產生了情緒波動，但最終，並沒有立刻傳來暴怒的回應，而是陷入了沉默。
    “它在權衡。”蕭九眯著貓眼，“看來，‘生命活性’這玩意兒，戳到它們癢處了。”
    暫時應付了魔淵的趁火打劫，陳凡稍微鬆了口氣，但身體的空虛感和經脈的脹痛再次襲來，讓他幾乎站立不穩。蘇夜離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你和夜離丫頭必須立刻恢複！”蕭九跳到他麵前，語氣嚴肅，“剛才在虛時間軸裏，你們透支的是本源！尤其是你，陳凡，你的暗能量經脈剛剛成型，根基不穩，再這樣下去，別說對抗引擎，自己就先垮了！”
    陳凡何嚐不知。他感應著體內那仿佛縮水了一圈、光芒黯淡的反物質元嬰，以及那些若隱若現、傳來刺痛感的暗能量經脈節點，點了點頭。
    “遞歸塔的深層靜室應該還能用。”定光走過來說道，“那裏有曆代塔主留下的能量沉澱，相對安全，也能隔絕大部分探測。”
    事不宜遲，陳凡和蘇夜離在眾人的護送下，來到了遞歸塔地下深處的一間古樸靜室。
    室內彌漫著歲月和能量沉澱的氣息，牆壁上刻滿了古老的符文，中央隻有一個簡單的蒲團。
    陳凡讓蘇夜離先在蒲團上調息，自己則坐在一旁，嚐試引導能量。
    但他很快發現，常規的吸納能量方式，對於補充他此刻的消耗，尤其是修複暗能量經脈的損傷，效果微乎其微。
    他的力量核心，反物質元嬰，本身就走的是湮滅、否定的極端路徑，而新成的暗能量經脈又連通著諸多未知維度，需求複雜。
    尋常能量，要麽屬性不合，要麽質量不夠。
    “這樣不行……”陳凡額頭滲出冷汗，經脈的刺痛感越來越強，甚至開始影響到元嬰的穩定。
    就在這時，他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在虛時間軸中，麵對那銀亮冰冷的時間線潮汐時，蘇夜離時間之瞳爆發出的那一點純粹銀光，以及與之共鳴的、來自暗能量經脈深處某種溫暖而充滿生機的能量。
    那是什麽？
    他下意識地再次催動暗能量經脈，不再試圖強行吸納外界能量，而是將感知延伸到極致，去捕捉、去共鳴那曾驚鴻一瞥的“溫暖生機”。
    漸漸地，他仿佛“聽”到了來自不同維度的“聲音”——有序的，混亂的，熾熱的，冰冷的，死寂的，蓬勃的……如同宇宙的背景噪音。在這紛繁複雜的“噪音”中，他努力分辨著，尋找著那一絲獨特的韻律。
    時間一點點過去。
    就在陳凡感覺自己的意識快要被這無盡的維度信息淹沒時，一點微弱的、卻無比堅定的“光”，在他感知的邊緣亮起。
    那“光”並不耀眼，甚至有些黯淡，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韌性、包容性與……希望感！它仿佛由無數文明的智慧、生命的掙紮、不屈的意誌匯聚而成，微弱，卻永不熄滅！
    “這是……”陳凡的心神被這縷“光”深深吸引。他嚐試著，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意念，去觸碰，去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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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排斥，那縷“光”溫和地接納了他，並反饋回一種同源般的共鳴感！
    刹那間，陳凡福至心靈！
    他明白了！這縷“光”，就是被熵能引擎視為“瑕疵”、急於清除的“變量”本身所蘊含的力量！是無數被收割、被“收藏”的文明，在絕望中殘存的最後一絲不甘與反抗！是混亂中誕生的秩序，是毀滅中孕育的新生！是……文明的曙光！
    它微弱，因為它來自被壓製、被覆蓋的“失敗者”；但它又無比強大，因為它代表著生命和文明最本質的、追求自由與突破的意誌！
    這，才是與他“反邏輯”道心，與他這具曆經磨難、融合了秩序、混沌、反物質乃至暗能量的身軀，最為匹配的力量源泉！
    “引文明曙光，鑄我金丹道！”
    陳凡在心中發出一聲無聲的呐喊，徹底放開了對那縷“光”的引導！
    嗡——！
    靜室內，陳凡的身體猛然一震！原本黯淡無光的反物質元嬰，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核心處一點璀璨至極、卻又溫暖柔和的光芒亮起！
    那不再是純粹毀滅的湮滅之光，而是蘊含著“否定之否定”的辯證之力，是毀滅之後的重生之光，是於絕境中開辟新路的曙光！
    他體內那些受損的暗能量經脈，在這股“文明曙光”之力的流淌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修複、被拓寬、被加固！經脈壁閃爍著如同星辰誕生般的光點，堅韌而充滿活性。
    更多的、散落在不同維度的“文明曙光”被吸引而來，如同百川歸海，匯入陳凡的體內，被反物質元嬰核心的那點曙光吞噬、融合、煉化！
    元嬰的形態開始發生蛻變！原本模糊的輪廓變得清晰、凝實，體積沒有增大，反而更加內斂，但其散發出的能量波動，卻呈幾何級數暴漲！一種質的飛躍正在發生！
    從元嬰，到金丹！
    這不是傳統修真意義上的金丹，而是融合了反物質特性、暗能量維度以及“文明曙光”意誌的——反物質文明金丹！
    龐大的能量波動無法完全抑製，從靜室中彌漫而出，甚至引動了遞歸塔本身的能量回路，塔身微微震顫，散發出一種古老而嶄新的光輝！
    守在靜室外的蘇夜離、蕭九、冷軒、莉亞娜等人，全都感受到了這股龐大而奇特的氣息。
    “這是……陳凡？”蘇夜離驚訝地站起身，她能感覺到，陳凡的氣息正在發生一種本質的蛻變，變得更加深邃，更加浩瀚，同時也更加……溫暖？不再像以前那樣，帶著拒人千裏的冰冷和毀滅感。
    “喵哈哈！成了！這小子成了！”蕭九興奮地在地上打滾，“反物質金丹！還是摻了‘文明牌’味精的！這下看那個破引擎還敢不敢小瞧我們！”
    冷軒則飛快地記錄著數據，嘴裏念念有詞：“能量性質發生根本性轉變，兼容性與成長性大幅提升，疑似融入了某種高維信息聚合體……奇跡！這是生命與文明意誌的奇跡！”
    定光看著震顫的塔身，感受著那其中蘊含的、與他所知任何一種力量都不同，卻讓他本能感到親近和希望的氣息，喃喃道：“這就是……‘變量’真正的力量嗎？”
    不知過了多久，靜室內的能量波動漸漸平息。
    門，無聲無息地滑開。
    陳凡從中走出。他的樣子沒有太大變化，但眼神更加深邃，仿佛蘊含著星河流轉。
    氣息完全內斂，感覺不到絲毫能量外泄，卻給人一種如同宇宙本身般深不可測的感覺。
    在他丹田位置，隱約能感受到一顆緩緩旋轉的、散發著溫暖曙光與冰冷否定交織意境的奇異金丹虛影。
    “陳凡！”蘇夜離第一個衝上前，關切地看著他。
    陳凡對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伸手輕輕拂過她略顯蒼白的臉頰，一股精純而充滿生機的“文明曙光”之力悄然渡入，蘇夜離頓時感覺消耗的精神恢複了大半，連沉寂的時間之瞳都傳來一絲微弱的悸動。
    “我沒事了。”陳凡輕聲道，“而且，因禍得福。”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蕭九和冷軒身上：“阿石情況怎麽樣？”
    “好得很！”蕭九搶著回答，“那小子現在成了咱們塔的‘人形修複劑’，走哪兒哪亮堂！就是飯量見漲，估計是消耗大。”
    冷軒補充道：“我們初步研究發現，他那種‘生命活性’能量，可以促進物質結構的自我修複和優化，甚至……可能對‘鏽帶’的惰性能量場，以及‘遞歸感染’的惰性化，有一定的逆轉作用！”
    逆轉鏽帶和遞歸感染？
    這個消息，無疑是一劑強心針！遞歸星麵臨的內部困境，除了引起的外部壓力，就是這兩個不斷侵蝕文明根基的毒瘤！
    陳凡眼中精光一閃。阿石的能力，冥痕的“實驗”，自己剛剛成就的“反物質文明金丹”……這其中，似乎存在著某種內在的聯係。
    也許，對抗熵能引擎，並非隻有武力對抗一條路。
    從文明內部煥發新的生機，從根本上否定它那“完美標本”的收藏邏輯，或許是更有效的方式？
    他抬頭，目光仿佛穿透了遞歸塔的層層阻隔，看到了那依舊籠罩在星球上空的、虛假的和平天幕。
    引擎這次重置失敗，又吃了冥痕一個悶虧，絕不會善罷甘休。魔淵也在暗中覬覦。
    前路依舊危機四伏。
    但此刻，陳凡的心中，卻前所未有地堅定和明亮。
    因為他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道，也看到了屬於所有被壓迫、被“收藏”文明的——曙光。
    “走，去看看阿石。”陳凡說道，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也許，我們可以嚐試一下，在這片被‘收藏’的星球上，種點不一樣的東西。”
    他想起了阿石提到的“種子”，想起了蘇夜離在虛時間軸感受到的“溫暖生命力”，也想起了自己金丹中那蘊含的、屬於無數文明的生機與希望。
    或許，是時候讓一些新的“物種”，在這片絕望的土壤上，生根發芽了。
    第420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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