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浮著一層薄霧，船身輕晃，水聲低緩。顏洛汐站在甲板前端，指尖摩挲著那枚青銅片，邊緣的寒意順著指腹滲入皮膚。她沒有再看遠處的海平線，而是低頭將銅片翻轉過來，對著尚未西沉的月光。
    背麵那道弧形劃痕在微光下顯出新的輪廓——不再是模糊的一筆，而是一段斷續的曲線，像是被刻意截斷的地圖邊角。她取出隨身攜帶的細絨布，蘸了點清水，輕輕擦拭劃痕深處。汙跡散開，露出底下幾處極細的刻點，排列方式與漁幫昨日呈報的海底金屬反光位置驚人相似。
    “東南方向。”她低聲說。
    慕容塵走來，腳步很輕，停在她身側半步之外。“你看出什麽了？”
    “這不是標記，是引路。”她將銅片遞過去，“‘淵’字是提示，背麵才是關鍵。這段紋路和沉沒快艇發現區域的洋流走向吻合，若把三處反光點連起來，正好指向這片海域的盲區。”
    他接過銅片，眉心微鎖。“沒人會在海上留這種東西，除非……他想讓我們找到他。”
    “或者，想讓我們避開別的東西。”她收回銅片，放入袖中貼身的位置，“傳令下去，熄燈，禁聲，主桅降帆三分，以漁幫引潮組為先導，沿東南偏南方向低速前行。所有船隻間隔三十丈，不得鳴鑼傳訊。”
    親衛領命而去，腳步未起塵，身影迅速融入船影之間。
    船隊緩緩調轉方向，破浪聲變得細微。濃霧自四麵合攏，視線不過十步。少林武僧已撤下甲板，青城弟子收劍歸鞘，各船僅留了望一人，皆蒙黑巾遮麵，防止火光映出輪廓。
    行約半個時辰，前方傳來三短一長的水流撥動聲——是漁幫約定的安全信號。航線無阻。
    可就在此時，顏洛汐忽然抬手。
    “停船。”
    聲音不高，卻穿透霧氣，瞬間傳至各艦。所有槳輪緩緩止歇，海麵重歸寂靜。
    她閉了閉眼，係統界麵在腦海中浮現【檢測到低頻波動，來源不明，距離約兩百丈】。不是攻擊性能量，也不像機械運轉，倒像是某種規律性的震動，如同心跳，又似鍾擺。
    “有東西在水下跟著我們。”她說。
    慕容塵已抽出腰間短刃，蹲身貼近甲板邊緣。木板微顫，確有異樣震感從船底傳來，不劇烈，卻持續不斷。
    “不是暗礁。”他低聲道，“這頻率太穩，人工造物才有的節奏。”
    “別打草驚蛇。”她按住他的手腕，“先不動，等它自己露出痕跡。”
    眾人屏息靜待。霧中唯有水波輕拍船身的聲音。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震動依舊存在，卻始終沒有靠近，也沒有遠離，仿佛隻是靜靜尾隨。
    忽然，右側一艘補給船上傳來一聲悶響——像是鐵器撞上船底，但未破艙。
    “查。”她隻說一個字。
    兩名親衛迅速滑繩下船，潛入水中。片刻後浮出，其中一人手中多了一塊黑色石片，表麵光滑，內裏嵌著一根細如發絲的銀線，正微微發燙。
    “被人動過手腳。”她接過石片，指尖觸到銀線末端，一股微弱電流竄過，幾乎難以察覺。“這是追蹤器，靠水導電傳遞信號。有人在船上做過標記。”
    “什麽時候？”慕容塵問。
    “不是現在。”她目光掃過各船，“是在我們出發前。能接觸到船體的，隻有碼頭修繕工、補給搬運者，還有……”她頓了頓，“那些自稱投降的俘虜。”
    “你是說，海影盟的人混進來了？”
    “不一定非是他們。”她將石片收入懷中，“也可能是第三方。老者破陣之後，立刻消失，留下銅片。他不怕我們找不到他，隻怕我們死在路上。說明他知道有別的勢力在盯著我們。”
    “所以這追蹤器，不是衝著戰鬥來的，是監視。”
    “對。”她抬頭看向霧中，“他們在等我們帶路。”
    沉默片刻，慕容塵開口“要不要把人清一遍？”
    “不行。”她搖頭，“一旦動手，對方立刻警覺，反而會打草驚蛇。我們現在不知道誰可信，誰已被控製。貿然清洗，隻會讓真正的敵人藏得更深。”
    “那就放任不管？”
    “不。”她從袖中取出玉筆，筆尖輕點掌心，一道微光閃過。係統提示【物品具現——偽裝信號源，能量消耗中】。她將一枚小巧的銅鈴交給親衛，“把它綁在最西邊那艘空貨船上，離隊五裏，慢速漂流。開啟幹擾模式。”
    親衛點頭退下。
    “你打算甩開他們？”慕容塵問。
    “先試試。”她望著濃霧深處，“如果他們是衝著老者去的，一定會跟上去。隻要他們動，就會露破綻。”
    船隊繼續前行，速度更緩慢。一刻鍾後，係統提示【低頻波動偏離原軌跡，向西北方向移動】。
    “上鉤了。”她眸色微沉。
    可就在她鬆一口氣時，懷中鍾碎片忽然一震——不是發燙，而是劇烈抖動，像是被什麽力量牽引。
    她猛地抬頭。
    前方霧中，一座礁石群悄然浮現。形狀奇特，中央凹陷如環，水麵平靜得詭異，連波紋都極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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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她低聲道，“漁幫的海圖上，這裏沒有礁群。”
    慕容塵凝神望去“會不會是潮汐造成的臨時淺灘？”
    “不是。”她握緊銅片，“鍾碎片在反應。這地方……有問題。”
    她正要下令繞行，忽覺腳下一沉——整艘船輕微傾斜，像是被什麽東西從下方托起又壓下。緊接著，左側一艘戰船發出刺耳摩擦聲，船底刮過某種堅硬物體，木屑飛濺。
    “水下有機關！”了望台上的親衛急喊。
    “起錨！後退！”她厲聲下令。
    可已經遲了。
    海麵之下，數十根漆黑石柱緩緩升起，呈環形包圍船隊。柱身刻滿符文，與之前引潮陣的紋路相似，卻更加古老。最外側的一根石柱頂端，竟鑲嵌著一塊與她手中幾乎相同的青銅片，正麵同樣刻著“淵”字，隻是顏色泛綠，似經年泡水。
    “這是……陷阱？”慕容塵拔劍在手。
    “不。”她盯著那塊青銅片，心頭一震，“是試煉。”
    話音未落，係統突然震動【檢測到匹配信號，銅片共鳴啟動】
    她手中那枚青銅片自行飛出，懸浮半空，正麵“淵”字泛著微光，背麵劃痕竟開始延伸，像活物般在空中勾勒出一段完整路線，終點直指環形礁中心。
    與此同時，水下震動加劇，一道低沉的吟誦聲從四麵八方傳來，聽不清詞句，卻讓人心神震蕩。
    “有人在念咒。”慕容塵捂住耳朵，額角滲汗。
    她強撐站立，腦中係統瘋狂閃爍【警告精神幹擾增強，心靈洞察即將失控】
    就在這時，她眼角餘光瞥見——
    環形礁最深處，水麵上緩緩升起一頂竹笠，灰袍一角隨波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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