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個月前那趟？”
    廖紅霞皺眉，苦思冥想起來：“是收稻子前那次嗎？”
    “我記得沒什麽特殊情況啊，我女婿從公社回城裏，我就騎自行車回大隊了。”
    “瞿幹部你不知道，我閨女懷著雙胞胎！那肚子大的啊，嚇人得很！讓她在公社上住著，我跟她婆家人都不放心，好在我女婿在郵局上班，在城裏申請到了一套房子。”
    廖紅霞學著大隊上的其他人一樣，說著說著就扯到自己家的糟心事上去了。
    言語間還不忘了炫耀一下自己女兒的雙胞胎和女婿的工作。
    瞿幹部聽了直皺眉：“我問什麽就說什麽，我沒問的事情你也別跟我說。”
    “大概幾點回來的？有人能證明嗎？”
    廖紅霞訕訕道：“我哪知道幾點回來的？我又不像瞿幹部一樣有手表，就記得那會兒我小閨女還在課本上寫寫劃劃。”
    接著又兩眼放光地盯著瞿幹部腕上的手表，“瞿幹部這手表真好看，花了老不少錢吧？也不曉得我啥時候能買上一塊。”
    “花多少錢跟你沒關係。”
    麵對這樣的鄉下婦人，瞿幹部也不想跟她多費口舌：“你回來的時候，你小女兒還沒睡，那應該不是太晚。”
    “以後你要是再去城裏看閨女，最好白天再回，晚上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
    廖紅霞撓了撓頭，有些為難道：“我也沒法白天回啊，而且我是騎車，不是走。我女婿過來送信件一送就是一整天……”
    “媽，人瞿同誌是關心你呢。”
    廖念念打斷廖紅霞往下說的話，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瞿幹部：“不好意思啊瞿同誌，這個月我媽她天黑了還要回，也是想趕著第二天回大隊幹活多掙點工分。”
    “現在農忙這陣過去了，我媽以後就在我姐姐姐夫那兒多住上一晚，等第二天天亮了再回。”
    “廖嫂子掙工分是挺拚命的。”，王大隊長擱旁邊附和。
    能不拚命嗎？
    一個人頂三個人，工分都是拿十四個。
    瞿幹部皺眉，翻看著自己手裏的資料：“我看你這有三個兒子兩個閨女，兩個閨女又都是老師，應該不需要你拚了命掙工分吧？”
    這話一出，廖紅霞廖念念王大隊長三個人都沉默了。
    廖紅霞眨巴眨巴眼睛，隻能給自己眼眶整紅了：“我這，哪裏還有兒子啊……”
    “瞿同誌，我媽她就是太難過了，不怪你提起這事。”
    母女兩個嗚嗚咽咽地說不明白事，倒是讓瞿幹部好奇了起來，“怎麽個事？”
    “欸，是這樣的情況……”
    王大隊長擔起重任，把廖家的情況說了出來，“我記得她那兩個兒子的事還上報了縣裏，瞿幹部不知道？”
    瞿幹部當然知道！
    她還跟部門裏的人討論過一陣，如果自己是這個當媽的，遇上這兩個來“報恩”的倒黴玩意該怎麽做。
    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就抽了個簽到這邊調查，就碰到了當事人！
    他們青山大隊也不小啊？
    自己咋就這麽精準地戳中人肺管子了呢？
    看著伏在小閨女肩膀上哭的廖紅霞，瞿幹部也不知道該怎麽勸：“那什麽，廖嬸子，我不知道這事……”
    “不怪你小同誌，是我家那兩個兒子不幹人事。”
    廖紅霞擦著眼淚，又滿臉欣慰地看著廖念念：“好在我兩個閨女還算爭氣，不然我是真不想活了。”
    “瞿幹部你不知道，我家小閨女這老師的工作啊，還是幫公社馬老師代課的。等馬老師生完孩子養好身子，這工作也是要還給人家的。”
    “大閨女已經嫁人了，等這胎生完就有三個孩子了，我也沒那個臉跟她要錢。”
    “三個兒子有兩個去了林場，另一個又不是親生的，當初分家的時候說好的糧食，怕是也難拿到手。”
    “我現在多掙點工分，以後我們娘倆也能多口飯吃不是？”
    她這話說的，情感充沛得很。
    別說跟她不熟的瞿幹部了，就是王大隊長也被她說紅了眼。
    沒想到廖嫂子心裏頭壓著這麽多事。
    他咳嗽一聲道：“廖嫂子放心，當初分家的時候，說好了他們三個要給你多少糧食，我這邊都盯著呢。”
    “今年上半年，廖柱廖強他們下地幹活也掙了不少工分，換成糧食給你也是夠夠的的。李桂梅莊燕她們要不樂意給，我跟吳會計替你做主！”
    “多謝大隊長了。”
    廖紅霞感動地連連點頭，廖念念也十分上道，對著王大隊長一個鞠躬就過去了。
    看她們這可憐樣，瞿幹部也忍不住透露了一個消息：
    “廖嬸子，縣裏計劃明年上半年在每個公社底下的偏遠大隊再建個小學，你小女兒如果教書能力不錯成績也可以，到時候可以讓你們公社的校長內推一下。”
    “或者跟其他人一塊兒考代課老師，也是可以的。”
    這消息下來，別說廖紅霞和廖念念了，就是王大隊長也瞪大了眼！
    在大隊上建學校？！
    哦豁！
    他們青山大隊離公社也挺遠，不知道能不能建到他們大隊上？！
    廖紅霞一臉震驚：“真的嗎？”
    瞿幹部點頭，“真的，我舅舅在教育部門，這消息保真。”
    “瞿幹部你可真是個好人！”
    廖紅霞一張好人卡發出去，瞿幹部就紅了臉：“你們三個知道這消息就行了，別到處亂說啊。”
    三人連連點頭。
    要不是這會兒不興發誓這一套，都能給她當場發誓了。
    明年上半年才建學校，他們現在就知道了，那得領先其他人多少步啊？
    建學校肯定是在春耕後。
    開年後春耕前，土地還凍著，要建學校也沒法建。
    春耕又是大事，不可能在這期間建學校。
    這會兒讓廖念念撿起書讀，要是還比不過半年後的其他人，那她就不是當老師的那塊料！
    王大隊長倒是沒想著讓家裏誰去考代課老師，隻想著怎麽才能把學校建到他們大隊上。
    這學校要是建他們青山大隊上，那他們大隊的人每天得省多少事啊？
    “廖嬸子，你以後可千萬別天黑再回來了。”
    “我這次來問這些，也是因為前陣子城裏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就在你收稻子前回大隊的那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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