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是躲在這裏也不是長久之計啊。”李再瑤終於磨磨蹭蹭從更衣室出來，謹慎地避開三三兩兩聊天的同學，回到許慧他們身邊。
    這個世界裏，許慧、朱楷然、朱楷然的爸爸、黃薇薇、高巍，都很可疑。
    但是和其他糊成馬賽克的人相比，他們好真實，李再瑤一時間不知道該躲著他們還是該和他們形影不離。
    看到大家都神色如常的樣子，反而麵露緊張的李再瑤像是最不正常的那個人。
    “再瑤，你沒事吧，你怎麽都出汗了？”
    “啊……我有點不舒服。一會兒的比賽我不想參加了。”
    “那咱們的三人四足怎麽辦！”黃薇薇不同意。
    “可是我真的很不舒服哎，不好意思了小慧、薇薇。不然讓高巍代替我吧。”
    突然被李再瑤點名的高巍愣了一下，笑著說：“我還有其他項目呢，可能沒辦法替你出戰。”
    “沒關係，我剛剛在門口看到你報的項目了，投籃和三人四足時間不衝突呀。”
    高巍看看許慧，兩人相視一笑，前者靦腆笑笑，點點頭同意了。
    李再瑤看著兩人的互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倆在現實世界中也還不是情侶呀，怎麽會這麽肉麻，肯定是假的，幻象。
    發令槍響了，李再瑤坐在操場長椅上看著沸騰熱鬧的場景，仔細尋找破綻。
    不得不說，大家都很努力、很認真地參與這場運動會，許慧剛剛結束50米短跑，高巍也在定點投籃中拿了個中規中矩的成績，此時許慧正帶著黃薇薇和高巍在熱身，準備接力賽跑。
    這邊平平無奇，朱楷然那邊卻是大放光彩，他跳高得了第一名，3米，被同學們團團圍住讚歎。
    李再瑤無力吐槽，如果這個幻想世界是朱楷然構造的，那他真的太自戀了，怎麽會想到讓自己跳3米？直接打破世界紀錄了好嗎，一點常識都沒有。
    “楷然，你真是爸爸的驕傲！”朱楷然的爸爸笑容滿麵，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朱楷然得到認同後果然更加開心了。
    此時不管之前在做什麽的同學都停下來，麵向這對父子真誠地鼓掌，仿佛真的為朱楷然感到高興。
    這太詭異了，在現實世界中，朱楷然的人氣顯然沒有這麽高，這種情況發生在校草周啟和校花蘇歆暘的身上還差不多。
    呸，李再瑤馬上在心裏啐了一口，蘇歆暘就應該消失，憑什麽她把所有好東西都占了？
    “小同學，我能坐你旁邊嗎？”
    李再瑤的思緒被陡然打斷，她抬頭一看竟然是朱楷然爸爸，原來朱楷然要開始1000米接力賽跑了。
    朱父一臉微笑，認真禮貌地詢問李再瑤能否坐在她旁邊，李再瑤看看周圍空蕩蕩的兩張長椅，十分警惕。
    “坐吧。”李再瑤往旁邊挪了挪，留出足夠的空間，但身體繃得直直的，隨時準備逃跑。
    朱楷然還在熱身準備，朱父一臉慈祥地看向他的方向，儼然一個滿懷期待的好父親形象。突然，他突兀地蹦出一句：“你女朋友呢？”他都沒有回頭看李再瑤，眼睛一直盯著朱楷然，神色也還是一副期待和寬容的樣子，仿佛這句話是李再瑤的錯覺。
    “什麽？”
    朱父收斂了愉快的神色，顯然，正常來說，以他的身份不該這麽問。他慢慢地轉頭看向李再瑤，僵硬地笑了笑，好像在掩飾剛剛那句話的尷尬，“什麽？”這句話是朱父問的。
    “您剛剛問……我的女朋友？我沒有女朋友啊。”李再瑤雙手抱臂，皺著眉頭說。
    朱父臉色變了幾變，脖子僵硬地梗在那裏，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能給出反應，好像正在檢修或重啟中的機器。
    “哦，我聽楷然說的，如果冒犯了，你不要介意。”幾乎一瞬間，朱父就馬上恢複正常，給出了較為得體的回答。
    “我和朱楷然不熟。”李再瑤冷漠地說，她已經站了起來，準備離朱楷然的爸爸遠一點。
    “呃……”朱父見李再瑤站起身要離開，突然變得呆滯，繼而又氣急敗壞、麵目猙獰，狠狠給了自己幾個耳光。他的身體仿佛骨骼重塑一般擰成個麻花，胡亂扭動，但這一切也就持續了十幾秒，朱父馬上恢複了平靜，坐在長椅上用無光的眼神看著目瞪口呆、震驚不已的李再瑤。
    李再瑤被驚嚇到發不出聲音，她捂住嘴朝操場外麵跑去。
    “oh——”躁動的歡呼聲和掌聲響起來，是朱楷然即將衝刺奪冠了，周圍的小隊都被他拋在身後，許慧和高巍那組直接放棄了。
    這時所有人都好像申奧成功一樣迸發出熱烈的歡呼，並且簇擁著朱楷然朝朱父跑過來。
    剛剛還驚魂未定的李再瑤看到這麽一群帶著微笑假麵的“同學們”向她和朱父的方向跑來，無異於末世唯一一個正常人麵對千軍萬馬的喪屍群，心裏絕望又害怕。
    好在李再瑤還沒有被嚇到腿軟，她加快速度朝操場外麵跑，但一個人的力量怎麽能抵擋數量這麽龐大的人潮呢，李再瑤被層層包圍著推回去，她回頭，看到朱楷然、朱父、許慧、高巍、黃薇薇在朝自己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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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的天氣，美好的笑容，但李再瑤就是覺得渾身發冷，好像要被推搡著回到惡鬼身邊，然後被殘忍地殺死。
    她哆哆嗦嗦摸索出脖子上的骨哨，斷斷續續地吹響了，不知道這麽微弱的聲音能不能被蘇歆暘聽到，或者說，蘇歆暘真的會像她承諾的那樣，聽到哨子聲就來救自己嗎？
    人群中心的朱楷然不斷被拋上去，慶祝他人生如此燦爛又重要的時刻，人們的眼睛都追隨著他，隻有李再瑤眼含驚恐和絕望地吹哨子。
    “再瑤再瑤，你為什麽還不過來！”
    “是啊，再瑤，你對朱楷然也太不尊重了吧，他可是全校冠軍哎，你要去哪裏？”
    許慧和黃薇薇麵帶微笑地慶祝朱楷然奪冠，即使在這樣責怪李再瑤的時候，她們都沒有把眼神從朱楷然身上挪開。
    李再瑤從害怕，到生氣，到絕望，最後眼淚不受控製地流出來，她不要這麽傻乎乎地吹哨子了！
    蘇歆暘根本不會出現，她吹了這麽久一點動靜都沒有，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惡的人，她隻不過做錯了幾件事，就要被蘇歆暘變本加厲折磨到現在。
    就在許慧的手要勾住李再瑤時，一柄利刃硬生生切斷了許慧的手指，幾滴鮮紅的血濺在李再瑤臉上。她被攔腰向上提抱起來，閉著眼睛不敢也不願意往下看，耳邊是蘇歆暘用利器劃開人的皮膚的聲音，還有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剛剛還是歡樂的海洋，現在變成了修羅地獄。
    蘇歆暘把李再瑤放在操場老樹粗壯的枝幹上，讓她抱著樹枝繼續哭，而她自己又轉身投入到和怪物的搏鬥中。
    李再瑤偷偷向下瞧了一眼，這一刻她該慶幸變成馬賽克的同學們，血肉模糊的殘忍場景被打碼後，至少不會讓人當場吐出來。
    蘇歆暘像個女戰神一樣大殺四方，朱楷然呢？
    李再瑤馬上鎖定了那個人，他躲在人群背後，真是個膽小鬼，作為“創世神”的他就這麽躲在大家身後，讓同學們去替他受死。
    哦，他竟然還哭了！因為自己好不容易編造的冠軍夢被蘇歆暘破壞了嗎？朱父、高巍、許慧、黃薇薇都在旁邊安慰他。
    漸漸地，蘇歆暘有點寡不敵眾了，李再瑤有些意外地看向蘇歆暘這邊，可能真的如蘇歆暘所說，她在這個世界裏隻是一縷投影，實力也隻能展現千萬分之一吧，而在這個幻想世界裏，怪物是無窮無盡的，她贏不了。
    蘇歆暘不再戀戰，她騰空飛到李再瑤身邊，撈起李再瑤帶她飛到了一食堂旁邊，畢竟大家都在體育場和操場，誰會在這個時間點吃飯呢。
    “啊。”李再瑤被摔在地上，連疼痛的叫喊聲都沒喊全，就被堅硬的地麵咯了回去。
    “你幹嘛！”李再瑤不滿地控訴，“你不會輕點嗎？還說什麽隻要吹哨就會馬上出現來幫我，今天你就是這麽幫我的？你知不知道我差一點被嚇死。”
    “那你死了嗎？”蘇歆暘冷漠地包紮傷口，頭也不抬。
    蘇歆暘這種冷漠的態度讓李再瑤的委屈像決堤洪水一樣暴發，她眼淚控製不止又湧出來，“本來隻要你帶我出去就可以了，為什麽非要讓我在這裏受折磨呢？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事讓你不高興了，你幹脆直接爽快點殺了我好了！能不能不要搞這麽一套惡心人！”
    “我單手沒辦法完成，你幫我。”蘇歆暘冷靜地拋給李再瑤一卷紗布，並且對她提出要求。
    她見李再瑤揚手就要把紗布扔出去，伸手打了一個響指，李再瑤馬上被一股不可抗力驅使著給蘇歆暘包紮手臂上的傷口，邊包紮邊哭得更凶了。
    蘇歆暘：……
    “你太笨了，還是個慫包。”蘇歆暘評價了這麽一句，就見李再瑤低頭繼續生悶氣，連個厭惡的眼神都不給。
    “我說你真笨，你不是殺過人嗎？當時殺我的時候下手不是又快又狠嗎，現在下不去手？這樣下去你什麽時候才能殺了這個世界的創造者走出去。”
    “或者，你還想著找世界的裂縫？可是，以你的智商……”
    “說話呀。”蘇歆暘見李再瑤不回應，自己這麽挖苦她也沒意思，就推了她一下。
    李再瑤被推倒在地上，冷著臉說：“那我就永遠不出去了，我要在這個世界學習、畢業、結婚、生子、養老……”
    蘇歆暘不知被她這句話逗笑了還是氣笑了，輕輕伸手抹去李再瑤臉上的血。
    “其實，如果你一直不行動也不是不行，等創造者臆想的心願被滿足之後，這個世界就自然而然消解了。隻不過，那很可能都是猴年馬月之後了，你這麽容易受能量的影響，說不定和這個世界融為一體了，到時候出不去了可怎麽辦。”
    李再瑤聽見這話明顯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倔強地說：“沒關係，反正回到現實世界也是要受你欺負，也要被這些鬼怪嚇唬，有什麽區別。”
    蘇歆暘的笑意淡了些，她還要再說些什麽，就聽四周湧來了像蜜蜂一樣嗡嗡的說話聲，她身手矯健地站起來，從手心揚起一把漂亮的長刀，準備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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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再瑤見她沒事人一樣站起來，哪裏像受重傷的樣子，頓時氣上心頭，剛剛還包紮什麽？真是浪費。
    她聽出聲音不對勁時已經有些晚了，成群結隊來吃午飯的“同學”湧進餐廳。李再瑤焦急地催促蘇歆暘：“快看看有沒有朱楷然，先找朱楷然。”
    “幹什麽？想讓我幫你殺掉朱楷然？”蘇歆暘斜睨了一眼李再瑤。後者硬著頭皮說：“你總是這樣想我那也沒辦法，你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說著還要從窗戶往外跳。
    “你給我老實點待在這兒！”蘇歆暘拉住她的衣服一把把她拽下來，拉鏈劃開了大半，還好兩人今天穿的是運動衣，不會走光，不然麵對這麽多“同學”，多少還是不好意思。
    饑腸轆轆的學生進來後，好像聞到了什麽美味一樣，瘋了一般朝李再瑤這邊湧來，她本想躲在蘇歆暘身後，沒想到蘇歆暘朝著樓梯跑了過去，氣得李再瑤更想罵她了。
    不過這些怪物倒是沒有繼續瞄準李再瑤，而是衝著蘇歆暘去了，一瞬間人群奔湧著穿過食堂順著樓梯下樓了，留下李再瑤瑟縮在牆角。
    後麵三三兩兩來晚了的同學也沒有表現出想要吃了李再瑤的意思，而是像看神經病一樣看她一眼，接著去窗口買飯了。
    李再瑤突然有個想法：所以，這些怪物一般不會傷害自己，他們的目標其實是蘇歆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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