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後，李再瑤因為太過緊張手腳都要抽筋了，水裏沒有什麽屍體，隻能看到像水蛇一樣隨波搖擺的寬葉藻類在動。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身體逐漸下沉，看著越來越遠的水麵，她竟然想的是“水藻好長啊，像一條條從水麵垂到湖底的鎖鏈，陽光好美，但是距離我越來越遠了。”
    一隻手拉住了她，猛地一拽，李再瑤咳嗽著醒過來，坐在地麵上吐出好幾口水，原來蘇歆暘已經把她救上岸了。
    張可妍坐在她旁邊，渾身濕淋淋的，隻比李再瑤好一點。她見李再瑤醒來後馬上問：“你還好吧？”
    李再瑤擺擺手，環顧四周，問：“我們這是在哪裏？是不是在對麵的山上？”
    “對，我們已經到岸上了。”
    不遠處的小路上有輛車，蘇歆暘此時正在檢查發動機。
    “這車能開？”李再瑤被張可妍攙扶著過來問。
    “剛剛不可以。”蘇歆暘用力一按前車蓋，拍了拍手，走到駕駛座說，“走吧，現在應該可以了。”
    三人坐在顛簸的越野車上，一轉彎，看著沿途的風景從湖邊變成了大海，一望無際、波瀾壯闊。
    李再瑤感歎道：“啊！原來大海在這邊，好漂亮啊。話說，我們剛剛為什麽非要跳下去？坐船繞到山的這一邊不可以嗎？”
    清爽的海風輕柔地拂過每個人的臉頰，吹動著少女們的長發，蘇歆暘心情不錯地開口：“這裏和剛剛我們在船上的場景不是同一幅畫，除非朱鶴轉換場景，否則我們沒辦法簡單地繞道來這邊。”
    她瞥了一眼李再瑤，繼續說：“在我們船下的小東西是從船頭，也就是山的方向過來的，說明繼續往前走隻會更凶險，不如我們直接打破畫和畫之間的隔閡。”
    “那也不用選擇從水裏走吧。”
    “因為我感知到朱鶴在水下。”
    一個人霸占後排的李再瑤從後座探過身來，雙手掰住駕駛座椅，在蘇歆暘耳邊悄悄問：“為什麽不直接劃破朱鶴布的這些狗屁陣法，然後殺……抓住她？”
    蘇歆暘單手握住方向盤，另一隻手彈了李再瑤一個腦瓜崩，疼得李再瑤捂住額頭坐回去，惹得副駕上的張可妍頻頻注目。
    “這些地方是朱鶴創造的精神世界，算是獨立空間，每個人創造的獨立空間都是不一樣的。創造者畢竟比我們熟悉這個地方運行的規則，如果用蠻力摧毀這些特殊空間，那我不敢保證可以馬上帶你們安全離開。”
    李再瑤連忙道：“哦哦，那我們還是穩妥一點好了。”
    車沿著唯一一條公路行駛了大概十多分鍾，張可妍突然指著前麵一片建築物說：“看，那兒好像有個學校！”
    總這麽開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不如去看看朱鶴搞什麽花招。隨著蘇歆暘駕駛汽車接近那所學校，張可妍認了出來：“a！是加州藝術學院！”
    此刻學校裏一片混亂、人仰馬翻，各色皮膚的人大喊著“著火了”，接著四散奔逃。很快李再瑤三人就看到了學校裏升起的滾滾濃煙。
    李再瑤嗤笑一聲：“著火了滅火不就行了，至於全校學生嚇成這樣嗎？美國的911出警這麽慢？”
    “可妍，”蘇歆暘冷靜地叫了張可妍一聲，“那個站在角落裏的人是不是你師兄？”
    張可妍和李再瑤聽聞立即朝學校四個角落看過去，果然在一個像鐵皮房一樣的建築旁邊看到了明顯和周圍奔跑的學生不一樣的宋玉峰，他抱著書包茫然地站在原地，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師兄！快跟我過來！”張可妍馬上跑過去拉住宋玉峰，把他帶到了校門口。
    四人會合後，張可妍掃視了宋玉峰一圈，看他安然無恙後迫不及待地問：“師兄，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宋玉峰捋了捋快要到肩膀的長發：“我可能還是在做夢吧。我經常在夢裏的這所學校學畫畫，以前都是像上課一樣，畫完畫就醒了。”他喃喃自語道：“今天隻是想趁著老師離開的時間出來透透氣，這是怎麽了？”
    接著宋玉峰傻乎乎地說：“可妍，這還是我第一次夢到你，還有……還有其他同學。”他看著麵前三人算不上開心的臉色，隻好既尷尬又迷茫地笑笑：“這不是夢？”
    火勢猛然變大，扭曲的火舌好像在尋找或挽留什麽人，上竄的火苗瞬間掀翻了鐵皮一樣的教學樓頂，整個學校上空在視覺上都產生了扭曲感。
    藝術學院設施原本就比較老舊，在大火的猛烈攻勢之下很快不堪一擊，並且大火很有蔓延到校外綠化帶的可能。
    宋玉峰感歎了一聲：“哎，多好的學校啊，可惜。”
    張可妍提醒他：“我們快走吧，師兄，你和我們一起走。”
    蘇歆暘駕車繼續沿著高速公路行駛，但大火追得很快，馬上公路周圍和前方樹林都燒起了大火，當然，在朱鶴的畫中出現這種情況不值得驚訝。
    李再瑤有點不安：“我們要開到什麽時候，開到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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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上，前麵出現的警察就回答了李再瑤。    穿著poice字樣製服的一黑一白兩名警察正在疏導交通，提醒路人沿指定路線逃難。警笛聲、質疑聲、問詢聲亂成一團，車上的音響也突然開始沙沙作響。
    坐在李再瑤旁邊的宋玉峰逐漸焦躁起來，屁股在座位上挪過來挪過去，引得李再瑤忍不住看向他。
    蘇歆暘跟著前麵的兩輛車繼續行駛，但天一轉眼就黑了下來，火光衝天，把夜空都染成了暗紅色，大家一走神的功夫，前麵的車跟丟了。
    蘇歆暘隻好在前麵路口停下來，向雙手扶胯站在警車旁的警察問：“excuse e? ho can e get to tden gate bridge?”
    兩名警察停下交談，看了車裏的人一眼，一名警察問：“are  asian?”然後不等回答，他俯下身，一隻胳膊搭在車窗上認真地說：“’d better go d be.”
    蘇歆暘一臉冷漠地看著他，而車裏的三個人聽了這話都一臉古怪。蘇歆暘猛然發動車子，讓還沒起身的警察摔了一個趔趄，追在車後大罵了好幾句。
    李再瑤率先打破沉默，她憤懣不平地問宋玉峰：“這裏的人都這樣？”
    後者認真回憶了一會兒，說：“我不太記得了，因為我基本上隻在畫室裏，很少出來。出來後也是一個人在教學樓周圍走走，語言不怎麽通，也沒人和我說話。”
    他唏噓了一句：“異國他鄉，其實挺可憐的。”張可妍快速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火勢越來越大，火舌在車後緊追不舍，灼熱的溫度讓李再瑤很是著急。
    車載音響的雜音越來越重，在一聲尖銳的“滴”聲過後，音響突然安靜了下來，接著一個女人的抽噎聲從裏麵清晰地傳出來，仿佛就在幾人的耳邊說話：“你們有沒有見過我女兒？我女兒在美國留學，但是我怎麽也找不到她了。你們有沒有見過她？”
    李再瑤扒住駕駛座椅問：“這是什麽情況？太驚悚了，誰的媽？朱鶴的？”
    音響裏的聲音還在喋喋不休：“你們有沒有見過？她就在這裏啊，我怎麽完全聯係不上她，怎麽辦？你們有沒有見到？”
    蘇歆暘繼續沉默地開車，張可妍和李再瑤不敢輕舉妄動，繼續忍受著音響裏充滿絕望的母親神經質的話語，隻有宋玉峰焦躁地啃著手指。
    張可妍看見宋玉峰這副樣子關心地問：“師兄，你還好吧？”
    女人的聲音逐漸淒厲：“都是你！你讓她去的！去那裏有什麽好，我們一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她，當時就應該讓她留下來，大學在老家附近上就行，這樣就飛不了那麽遠！養女兒就不能讓她翅膀硬了，都是你！都是你！”伴隨這些刺耳的責罵，還有一聲低沉的歎息。
    李再瑤實在受不了了：“她媽也太變態了，說話這麽難聽，這還是親媽嗎？”
    不知是不是因為火燒得太大，宋玉峰逐漸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他難受地坐立難安，竟然要站起來跳下車去，幸好李再瑤和張可妍及時拉住並把他按在了座位上。
    李再瑤忍不住數落他：“宋師兄，你這是幹什麽？你……啊！蘇歆暘，再快點，大火要燒到車屁股了。”
    蘇歆暘猛地踩下油門，車子都要離地騰空了，這時幾人麵前出現了一條宏偉的紅色大橋，通向未知的黑暗。在火舌舔到李再瑤的頭發絲前，蘇歆暘終於讓車穩穩地駛入了橋上的迷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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