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這個位置是我先來的，可以麻煩你起來嗎？”
    “不好意思，圖書館沒有規定說哪個位置必須是誰的。今天我先來的，那時候這裏又沒人。”
    李再瑤皺了皺眉，煩躁得把頭埋進膝蓋裏，吵死了。
    過了沒一會兒，這些聲音越來越吵，像是打起來了。
    李再瑤無奈被吵醒，看著窗外蒙蒙亮的天色，一臉怨氣。這些人這麽早來圖書館搶位置，真是煩死了！她好不容易睡著了。不過話說回來，鬼原來也是需要睡覺的嗎？
    李再瑤沒了睡意，站起來掃了對麵4個廁所隔間一眼，一隻胖手正搭在第二個隔間的門板上。
    她看了看樓下，已經陸續有附近教師家屬小區的大爺大媽過來打太極、練八段錦了，偶爾有一兩個學生經過往餐廳和操場的方向去，當然，還有到圖書館來的。
    原來早晨的校園是這樣的，李再瑤趴在窗戶邊看了會兒，腦袋裏懵懵的，直到摸到了右手的斷指才猛然站起來，躡手躡腳朝外走。
    鏡子前的自己看起來很狼狽，額頭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但還是有一個黑紅色黏糊糊的傷口，不知道還會不會恢複，臉上的巴掌印竟然也在，蘇女士手可真夠黑的。
    蘇歆暘什麽時候才能找到自己，把自己帶出去呢？她應該有辦法幫自己恢複漂亮的樣子吧。但是，蘇歆暘能找到自己嗎，或者說，她還會來找自己嗎？
    李再瑤歎氣，自己摔死了會不會正好合了那一家人的心意，既得到了一個孩子，又沒了一個大麻煩。沒有死在手術台上，但卻死在醫院樓下，她們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吧。
    李再瑤深呼吸一口氣，快速眨眨眼睛，對著鏡子整理下頭發，突然想到自己摔下樓，後腦勺竟然還是好好的，臉上也沒有其他傷口，簡直是違反物理學。
    6樓的走廊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人會優先選擇到這裏來。她看了還在“沉睡”中的胖薰一眼，確認她沒動之後，慢慢朝廁所出口挪過去。雖然太陽已經差不多出來了，但走廊裏還是很昏暗。
    “真的？”
    “真的，樓下說的，親眼看見的，吵得還很凶呢。”
    有人在聊天，李再瑤腳步一頓，躲在廁所門口，主要是不想被人發現。
    “至於嗎，歆暘就為了那個人和董事長吵架呀，你看她昨晚的反應，真是笑死人。”
    這時另一道聲音加入：“為什麽吵，就因為……”聲音低低的。
    “不止，她還非要延長那人的壽命。”
    “什麽？！”
    李再瑤的耳朵敏銳捕捉到關於蘇歆暘的信息，有人在聊蘇歆暘？蘇歆暘和誰吵架，什麽時候的事，什麽延長壽命？
    “這人和董事長描述的一樣，欺軟怕硬，我們……”
    後麵的句子戛然而止，李再瑤正奇怪呢，怎麽說的好像是她。
    走廊重歸寂靜，半個鬼影也沒有。
    眼下情形還是逃命要緊，李再瑤試探性踏出一隻腳，發現很久都無事發生後，鼓起勇氣朝外走，她這次換了策略，貼著中間鏤空貫通的那一麵玻璃牆走，這樣應該不會驚動閱覽室裏的那些鬼吧，她們說不定都沒起床呢。
    一步一步，馬上就要到樓梯口了，李再瑤腳步加快了些，她的節奏一變，就聽到有另一個腳步聲跟在身後，噠噠噠，嗯？隻有一個聲音，後麵有人，而且隻有一隻腳。
    李再瑤回頭驚恐地貼在牆邊，看著昨晚那個飄著走路的女鬼和自己來了個貼臉殺。然後她的衣領就被揪起來了，接著雙腳離地被狠狠甩在牆上。
    李再瑤覺得自己如果還有痛覺的話，現在一定已經接近魂歸西天了，連續的驚懼，再加上這麽多暴力對待，雖然沒去地府也和在地獄受的苦差不多了。
    對方青白僵硬的臉湊過來：“我們昨天不是警告過你，絕對！不許離開那裏！”
    李再瑤像隻鵪鶉一樣待著，不敢回嘴。
    “滾回去！”
    她馬上跑回女廁所，然後看到女鬼帶著其他鬼飄進來了，她們把李再瑤逼到牆角，很不友善地對她說：“你既然總是破壞規矩，那我們就教教你。從現在開始，你不僅不能離開廁所，而且不能離開裏麵這個房間，否則，你失去的就不是一根手指這麽簡單了，知道了嗎？”
    說完她就按住李再瑤的頭，李再瑤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接著難以忍受的疼痛從頭頂傳來。
    她做鬼之後第一次感受到痛，沒想到比做人的痛還難以忍受。不過這種痛覺隻持續了三四秒鍾，對方很快收了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再瑤捂住頭環顧一圈鬼臉，連忙點點頭。
    天大亮了，今天陽光很好，暖融融的光從窗戶照射進來。李再瑤趴在窗戶邊看著人來人往，心想要是自己沒死，要是沒遇到蘇歆暘……自己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每天開開心心、快快樂樂，被讚美和羨慕環繞。
    “哎。”李再瑤歎口氣，回頭看到胖薰也正趴在廁所隔間上看她。
    “你在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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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薰眼神閃躲了一下，似乎有點害怕，接著她小聲說了句：“我可是又凶又壞的鬼，我不怕！”然後對李再瑤說：“我在看著你。”
    “哦，是那些鬼讓你看著我的？防止我逃走？那個隻有一條腿的鬼是你們的老大嗎？”
    胖薰點點頭：“其實，我不能和你說太多話。”
    “哦。”李再瑤也點點頭，“你們是鬼界的傳銷組織嗎？為什麽不讓我走，把我困在這裏有什麽意義？”難道又像之前那樣，把蘇歆暘引來？但是現在孩子已經生了，她還會再來嗎？
    “這樣好不好，我問你答，每次你都隻需要說是或者不是就好了，這樣你就不算是和我多說話。”李再瑤眼神落寞地看向窗外，“如果我真的要在這裏待一輩子，連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我還不如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算了。”
    胖薰似乎很受觸動：“說話的朋友？”
    李再瑤神情悲傷地歎口氣：“哎，可惜我沒有朋友，我最好的朋友也拋下我不要我了。都怪我，是我自己不好，大家都討厭我……”
    “不是的！”胖薰雙手向前撐著滑動了幾下，身後連綴著惡心的屍塊也從隔間後麵露出來。“我們不能這麽想！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沒必要討好其他人得到他們的喜歡。”
    李再瑤呆呆看著這個胖女孩，因為過度肥胖，她的眼睛被擠成了一條線，不仔細看真看不出來，原來她不是沒有眼睛。
    “你說的還挺有道理的。”在以前，李再瑤對這種論調嗤之以鼻，但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她竟然覺得這句話有種溫暖的力量。
    “嘿嘿，是……”胖薰及時捂住嘴巴，李再瑤看她表情就知道，可能是那個女鬼跟她這麽說的。真感人，這是什麽陰間互助小組。
    “你要問，問什麽？”
    “我們真的還在陽間？”
    胖薰馬上說：“是。”
    “你是不是03級的，叫王薰？”
    對麵沉默了下，點點頭。
    果然，她就是學校怪談裏的那個胖女孩，因為身材被同學霸淩，在圖書館6樓女廁所被欺負，聽說被卡在馬桶裏出不來，被人發現的時候死掉了，她的軀體已經不見了，隻留下馬桶裏的頭。
    從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人們在圖書館上廁所衝水經常會衝出腐爛的屍塊。
    所以她現在是被困在現實世界，隻不過這裏都是圖書館怪談裏的主人公。那她們應該都是認識蘇歆暘的。
    “那個殘疾女鬼叫莉莉？”
    胖薰的眼睛難得睜得這麽大：“你怎麽知道，你以前見過她？”
    “噓”，李再瑤示意她小點聲，隻瞎猜了一個人名就中了，運氣真好。“你們都認識蘇歆暘。”
    這下胖薰有點猶豫，她沒再給出反應。
    “說嘛，你悄悄告訴我，是或不是，反正什麽也改變不了，我又出不去，蘇歆暘也不會傷害你們這些善良的‘下屬’。”
    胖薰看了看門口，不著痕跡點點頭。
    李再瑤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繼續坐在窗邊看風景，但是這太奇怪了，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突然，樓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勾住了李再瑤的眼睛，蘇歆暘！這狗東西在下麵幹嘛，還不來救自己！
    她大聲朝窗戶外喊：“蘇歆暘，蘇歆暘！我在圖書館，快來救我！”
    但蘇歆暘好像聽不見，她懷裏抱著一個大盒子，很快就消失在拐角，李再瑤看不見了。
    她衝向廁所外麵，想換個方向呼救，猛然看到走廊裏站著兩三個女鬼，好像守門的侍衛一樣。她又慫慫地退回去，鬼有時候也是有痛覺的，比如今天早上那樣，那些女鬼揍人肯定也很疼。
    李再瑤回想了一下，那個人百分之百就是蘇歆暘！可她看起來麵無表情、冷漠至極，連滴眼淚都沒有。薄情、寡義，好像自己的死對她來說沒什麽影響。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至少有個難過的表情也行啊。
    靠，李再瑤長歎一聲，這狗東西不會真的騙自己吧，那她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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