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澄應該跟你說過這是個什麽東西吧。”
    山人一笑，整個怪物都顫抖起來，笑聲從四肢百骸發出，又從山洞的四麵八方收回回音。
    麵對這個惡心醜陋的怪物，信徒們的表情更加虔誠，甚至一齊拜倒在地，雙手高高揚起，又落下去平鋪過頭頂。他們在祭拜妙覺混元山人變幻成的怪物。
    “蘇歆暘啊蘇歆暘，你們蘇家真是守著金山要飯吃。”山人的小眼睛迸射出攝人的光芒，“那麽好的初始條件，那麽強的基因，多好的研究環境啊。為什麽總是固守傳統、不知變通呢。”
    他背後的千百隻觸手伸出去，將整個山洞纏繞起來，觸手末端鑿進石壁，仿佛包裹住整個心髒的血管，將所有出入口都堵得嚴嚴實實。
    觸手一旦被大規模攻擊，石洞就會被摧毀，同時墜落的石壁將在人反應過來前把一切都掩埋地下。
    蘇歆暘如果想要一一清除這些血管，則要掂量掂量自己和其他人的生死，比如李再瑤什麽的。
    蘇歆暘不著痕跡地觀察這些觸手，繼續說道：“你以為幾千年來，我們家沒有嚐試過你說的這些方法嗎？甚至有的實驗比你做的還要過分，但後來全都棄之不用了，知道為什麽嗎？”
    “你少來恐嚇我。”山人說道，“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都多。”
    蘇歆暘嘲諷一笑：“說到底，我們都是凡人，我們生活的環境也不是修仙之處，妄圖使用能量隨意將這個世界改造成個人想要的世界，是無法支撐運行下去的。”
    “這隻是你們這些無能之人的說辭。”山人回嗆道，“我原本隻是一個普通修道人，偶然間發現這種純粹的能量可以有大用處，並且一百多年來依靠自己的努力摸索研究出能量使用的方法，現在比你們蘇家更進一步。”
    蘇歆暘無語地歎了一口氣：“又是一個這樣的。你隻不過是運氣好發現了能量，並不代表你有什麽成神成仙的能力。人心貪婪，你想做到什麽程度？”
    突然，一條幾乎看不清影子的觸手掃過蘇歆暘的臉，帶起淩厲的風，蘇歆暘伸手擦了擦臉頰上的血，冷笑道：“怎麽，說到你的痛處了？”
    “隻是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控製力。我早就明白了，但你們還不明白。你知道嗎，為什麽能量不隻是你們蘇家可以使用，‘有緣人’也可以接觸到並且使用？因為能量是上天給予我們大家的財富。上天從沒有厚此薄彼，大家都平等地使用這些能量，每個人都可以有修煉成神的機會。”
    說到這裏，石壁上的信徒振臂歡呼，仿佛什麽宣教現場。
    “世界上的能量這麽多，讓它四散流離的確不好，你們蘇家的做法是消滅聚集能量的外人，讓能量永埋地下。而我們證道會更加博愛，這些能量如果分給有緣人，吸附在人的身上總不算流離狀態了吧，這怎麽不算一種穩定呢。”
    蘇歆暘無語到甚至笑了一聲：“也就是這群蠢貨相信你所說的。”
    山人哈哈大笑，笑聲通過觸手傳到石洞的各個角落，震動掉落了不少石頭，砸在地麵上的屍體上。“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通過能量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這麽多年，我都在研究操縱能量的方法，現在對能量的控製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你是蘇家的天才，正好拿來試驗下我的修行成果。”
    蘇歆暘握緊了手中長劍，思考怎樣最大化利用體內僅存的能量打敗妙覺混元山人和證道會一眾，但山人卻不給她思索的機會，數十條細長的觸手從四處飛快聚攏過來，團成一個繭把蘇歆暘困在其中。
    蘇歆暘一劍劃破眼前的束縛，觸手無力地垂下去，躺在地上扭動了幾下變化為黑水，腥臭的血噴濺得到處都是。
    蘇歆暘皺眉：“這麽臭，你不會也吃人吧。”
    山人嘿嘿一笑：“我不吃人，可這些小東西吃人。”
    新的觸手再次席卷而來，蘇歆暘斬斷了一波又一波，突然意識到妙覺混元山人是在打消耗戰，他的觸手無窮無盡，但蘇歆暘剛經曆一場鏖戰，不可能和他繼續這麽耗下去。
    有一個最有效的方法，雖然很危險，但也必須試一試。
    蘇歆暘掏出十幾把飛刀，一邊用能量控製飛刀旋轉割斷前來攻擊的觸手，一邊集中注意力探尋周圍的能量分布，能量會從少處流向多處，她要用自身的能量將妙覺混元山人的能量打散，然後吸收到自己這邊。
    蘇歆暘的意識範圍逐漸放大，當看到山洞裏分布的能量網時眉頭緊緊皺起，這些能量網雖然纖細，但密集地仿佛漁網，山人說得對，任何人想要冒然突破重圍都是不可能的。
    她繼續集中精神向下探去，不知深入了幾百米，蘇歆暘發現證道會的地底下的確有能量，要不然自己剛才也不會吸收上來，但卻隻有一個水潭那麽大，按理說，不足以支撐山人的活動，肯定有其他能量。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她調動小腹處的能量，試圖呼喚地下的能量上來與她體內的能量匯合，但卻在此時突然遭受到重重一擊。
    山人的獰笑聲傳來：“專心一點。”
    蘇歆暘站起來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卻突然又吐出一口血來。她低頭看了一眼，一隻從妙覺混元山人眉心伸出來的觸手刺進了她的胸口。
    蘇歆暘感覺胸口的傷口迅速腐爛，自己的身體正在不受控製地急劇變形。她的眼前出現五彩玻璃的光斑，接著身體逐漸融化，除了眼珠，身體的五感突然消失。
    就在她以為連意識都要喪失的時候，身體又開始重新聚攏並不斷變換形態，從球形變為怪異多角的幾何體，又一下子收縮成為一根立著的木棍，伸出來的枝條扭轉起來纏繞在自己的身體上。
    這一係列變化發生在眨眼間，蘇歆暘的意識還沒有跟上節奏，頭痛惡心到想吐，身體的能量消失不見，她無力反抗隻能被迫承受這波精神攻擊。
    漸漸地，她感覺到自己的臉出現在樹幹上，整個樹幹又變成了一灘水，隻剩一張臉順著湍急的河水漂流而下。失控感和失速感劇烈侵襲著蘇歆暘，突然，她的臉頰一痛，澄澈的河水頓時被鮮血染紅，她的臉被河水中的石頭劃破了。
    蘇歆暘吐出一口血，終於清醒過來，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經被妙覺混元山人的觸手纏住。她的身體被冷汗和血液浸濕，力氣也仿佛被全部抽走。
    山人笑得癲狂，差點背過氣去。
    “蘇……”李再瑤及時捂住嘴巴，瞳孔劇烈抖動。
    “馬上要結束了。”山人又換上那副慈眉善目的表情，“還記得宛天竹帶李再瑤去城郊破廟裏許的願望嗎？我說到做到，馬上就要幫她實現了。現在也可以幫你實現，你現在一定想和她說最後的遺言對不對？”
    山人伸出一根觸手把李再瑤卷到蘇歆暘麵前：“李再瑤，我今天已經證明了我的研究，所以我可以放你走，並且不再打擾你和你的孩子。但是你要做一件事。”
    蘇歆暘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口，李再瑤看著看著就流下淚來。蘇歆暘衝她笑了笑，無聲地說了一句什麽，李再瑤淚水流得更加厲害。
    她說：“答應他。”
    山人看不到兩人情意綿綿的互動，還在繼續說：“現在蘇歆暘離鬼門關隻差最後一腳，你，用這把刀殺了她，我就相信你真心投誠，證道會以後也不會再有人找你的麻煩。”
    遠處的宛天竹饒有興致地看著，恨不得這場戲再久一點，好讓她欣賞夠兩人痛苦的表情。
    觸手將刀遞到李再瑤手上，李再瑤顫抖著手向前，對準蘇歆暘高高舉起，蘇歆暘眼中輪番閃過無數情緒，難過、後悔、失望、依戀、不舍……
    “真的要殺我？”
    李再瑤好不容易從喉嚨裏擠出一句：“對，這樣我才能保全自己。”
    “好……”蘇歆暘的頭垂下去。
    就在眾人以為蘇歆暘徹底放棄的時候，她卻突然崩開束縛自己的觸手，舉著長劍衝向妙覺混元山人。
    “自不量力！”山人從額頭輕輕伸出那根觸手，在其他觸手的庇護下擠到蘇歆暘頭頂，在她眉間輕輕一彈，蘇歆暘突然定在原地，然後直直倒下去。
    遠處的李再瑤極力掙脫纏繞住自己的觸手，卻同樣被山人彈在眉間，迅速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