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
    兩名女子和一名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男人在冰涼的河邊。
    冷風襲來，樂瑤輕咳了幾聲。
    蘇黎擔心道：“姐，你先走吧，這裏很冷。”
    樂瑤輕喘著氣，柔聲說道：“沒事，老毛病了，倒是你衣服都濕透了，恐怕比我先著涼。”
    蘇黎搖搖頭，“我沒事，姐，那這個人怎麽辦啊？”
    “他臉這麽白還沒死嗎？”樂瑤的語氣聽起不算好。
    蘇黎再次搖頭，“我探過了，還有氣兒。”
    蘇黎這態度表明了要救這個男人了，可她們心裏都清楚，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救了就有可能會帶來無妄之災。
    樂瑤沉默一陣，蹲下身來，用一根手指碰了碰他的臉，再掰開他的眼睛看了看他的瞳孔。
    他長得實在好看，是樂瑤接觸這麽多的公子哥最帥的那個，甚至不及他萬分之一。
    但是現在他躺在那，很涼，很弱。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算好了他要花她們多少大洋，她有些肉疼。
    樂瑤抬眼對蘇黎說道：“你先回家換身衣裳，然後去村裏找柳先生，把他帶到這來，我在這看著他。”
    蘇黎抿唇，有些猶豫不決地看了一眼樂瑤。
    “你莫非想我們兩個柔女子一起抬他回家？這麽遠我幹不了。”
    樂瑤看著他身上濕透的軍裝，眼裏有一閃而過的嫌棄。
    要是將他抬過去，她自己這個病弱的身軀恐怕會撐不住，為了這個男人不值得搭上自己。
    “好吧。”蘇黎看著地上的俊美的男人，心裏升起一絲不適，但還是答應下來往遠處跑去。
    樂瑤找了個幹燥的大石頭移到男人身邊坐下，她伸手摸索著他身上的軍裝。
    在他隱秘的口袋裏成功摸出了他的卡包。
    樂瑤看了眼五顏六色的銀元，將濕漉漉的錢拿出來塞進自己包裏。
    她眼裏終於有了笑意：“不錯，還有點小錢，也不枉費我救你。”
    從他勁瘦的腰肢上她還摸到了一個明顯硬邦邦的觸感，樂瑤淡漠地看了一眼，那是槍。
    怕他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保險起見還是收了。？
    她橫在他身上，去解他的手槍套。
    也不知是不是無意按住了男人的傷口，他悶哼一聲，漆黑的眼眸猛地睜開，反手抓住了樂瑤的手。
    樂瑤驚呼一聲，朝男人看去。
    他的雙眼布滿了如蛛網般細密的紅血絲，此刻卻被一層冷漠的寒霜所覆蓋，透露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望向樂瑤的眼神冰冷而含滿殺意。
    他的手還抓著她的手，力道仿佛要將她撕碎。
    樂瑤吃痛，亮晶晶的眼眸裏布滿了水霧，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朝他打去。
    “忘恩負義的王八犢子！”
    楚淩城再次抓住她另一隻手。
    手電筒微弱的光照亮了她的臉，清純嫵媚的臉上眼眸濕潤，鼻頭微紅，像是被欺負慘了的樣子。
    樂瑤冷風吹的太多，現在又被抓著手，他身上的冷氣侵入她的身體，使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一咳就有些停不下來。
    楚淩城看著麵前脆弱不堪的柔弱女子，眼眸的殺意褪去，靜靜地看著她。
    歌舞廳的歌女。
    等她緩了下來，楚淩城鬆開她的手，撐起身子，眼神晦暗地看著她：“是你救的我？”
    他低沉的嗓子帶著虛弱的啞，很好聽。
    樂瑤內心翻了個白眼，語氣算不上好：“嗯。”
    就算是不喜歡這個無理的男人，但是她還是下意識認下了這個恩情。
    楚淩城不語，沉默一陣，啞聲開口：“謝謝。”
    樂瑤理了理自己的頭發，餘光掃了一眼他，“你先等會，馬上有人就來幫你了，等會將你抬進屋。”
    楚淩城看著自己一身濕噠噠粘稠的衣服，陷入更深的沉默。
    他中了三顆子彈，兩顆腰腹，一顆肩胛骨處，現在沒有人的幫助是起不來的。
    他神色冷寒，就算是這麽狼狽的樣子，與生俱來的上位者的氣質還是無法掩飾。
    楚淩城看著一旁穿著漂亮幹淨的女孩，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樂瑤睨了他一眼，抿唇笑著說：“我叫瑤鶯，你呢？”
    “楚城。”
    “好熟悉的名字，聽說我們這個地方的督軍叫楚淩城，你跟他隻差一個字。”
    樂瑤思考著。
    楚淩城神色微動，垂眸，睫毛斂住他眼底的情緒。
    他剛想開口，就見遠處的兩道身影出現。
    蘇黎和柳先生從遠處跑來。
    “姐！”
    蘇黎來到樂瑤跟前，她回家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整個人不像當時那般狼狽。
    她掃了一眼已經醒的男人，呼吸一頓，愣愣地看著。
    真好看啊，醒了更好看了。
    她心想。
    柳州走過來見坐在地上穿著軍裝的男人，“就是他？”
    他看了看他身上的傷勢，擔憂道：“還能走嗎？”
    “能吧。”楚淩城對自己的身體還是很了解的。
    柳州先給他簡單包紮，然後抬起他的胳膊架在脖子上，朝樂瑤和蘇黎喊道：“你們來個人幫忙。”
    楚淩城不太喜歡其他人的觸碰，但現在是沒辦法的事情。
    楚淩城下意識抬胳膊，是朝樂瑤的方向。
    可她看也不看，扭著屁股走了。
    蘇黎上前，不好意思地看著他，靦腆地說道：“我來幫你吧。”說完便架著他的胳膊踉蹌地上前走著。
    “多謝。”
    楚淩城抿唇，黑漆漆的眼眸望向前麵粉色單薄的身影，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救他，她連一片衣角都沒沾濕，反倒是身旁她的妹妹頭發半濕，還在滴水。
    而且剛剛對他毫不掩飾的嫌棄的眼神，一看就不會下水救他的。
    幾乎是瞬間他便知道了是怎麽一回事。
    楚淩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口袋裏的卡包。
    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嫌棄。
    他想起當時在歌舞廳看見的她，光彩熠熠，仿佛吸取了在場的所有目光，漂亮的不似真人。
    就連現在，她穿著一身簡單的長裙，顯得更加幹淨純潔。
    等楚淩城回過神時，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看她很久了。
    等到了柳州的家裏，他將楚淩城放在床上，給他遞了件自己的衣裳。
    “你要是不嫌棄就換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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