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霧還未散盡，小黃便在母親的陪伴下踏入門檻。少年身形消瘦，麵色青灰中透著不正常的蒼白，眼底濃重的黑眼圈如墨漬般暈染，整個人似被無形陰霾籠罩。我目光如炬，隻一眼便斷定：這是鬼交之症作祟。知曉此類事於少年而言難以啟齒，我並未多問，隻是神色凝重地示意陳實即刻準備法事——人鬼相交損耗精氣，長此以往，身心皆會被蠶食殆盡。
    法壇前，檀香縈繞。我雙手合十，閉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詞。“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太乙救苦天尊！”一聲聲神仙聖號莊嚴肅穆，緊接著金光神咒自口中傾瀉而出，腦海中想象金光如瀑，將小黃周身盡數籠罩。“舌尖頂住上顎，閉氣！”我沉喝一聲，指導小黃施展閉氣鎖陽破局法。少年強撐精神照做，喉結微微顫動，直至麵紅耳赤、青筋暴起，才猛然呼氣。刹那間，他癱軟著陷入淺眠。一旁的母親心急如焚，在我的示意下，她輕喚愛子，小黃緩緩活動手指腳趾，緊繃的身體也漸漸鬆弛下來。
    我迅速取出早已備好的護身符，紅繩纏繞著刻滿符文的桃木牌，鄭重地為小黃戴上：“此符可護你陽氣。”又將桃木劍淩空揮舞，劍穗翻飛間似有虛影斬落；朱砂手串層層疊疊套在他腕間，五帝錢如星子般散落在四周，銅錢特有的銅腥味混著檀香，在空氣中交織成抵禦邪祟的屏障。
    午後，踏入小黃的房間，寒意撲麵而來。窗簾緊閉，屋內昏暗陰冷，牆角處，一襲白衣若隱若現——女鬼披頭散發，麵色慘白，空洞的雙眼死死盯著床上的位置。我手握天蓬尺，符文閃爍，口中仙語如雷：“速速離去！”可女鬼卻紋絲不動，周身黑霧翻湧，似在無聲抗拒。床頭符咒鎮物、枕下剪刀雖已安置妥當，空氣中的陰氣卻分毫未減。
    眼見普通驅邪之法無效，我當機立斷，手持天蓬尺，高聲念誦太上老君驅魔咒：“赫赫陽陽，日出東方……”字字鏗鏘，震得空氣嗡嗡作響。法壇處，紮製好的草人替身栩栩如生，白紙黑字的姓名八字貼於胸口，俊俏的照片、私密的毛發也按位貼好，宛如小黃的分身。“前三天放枕頭左側，引邪入體；三日後藏於床底，困邪不出；一月期滿，斷其牽連。”我向小黃母親仔細叮囑，每一個步驟都關乎這場驅邪能否成功。
    法事結束，小黃已虛弱得近乎脫力。我望著少年佝僂的背影，長歎一聲：“鬼交傷腎，邪祟侵肝，他的身體與精神都需漫長調養。換個敞亮居所，多聽舒緩音律，投身公益，以正氣驅陰霾……”窗外，夕陽緩緩西沉，餘暉透過雲層灑下，似為這場驚心動魄的驅邪之戰，鍍上一層希望的光芒。
    暮色漸濃，屋內的檀香仍在嫋嫋飄散，卻掩不住空氣中殘留的一絲陰冷氣息。小黃的母親攥著草人替身，眼眶泛紅，聲音裏滿是後怕與感激：“大師，真不知該如何謝您……這孩子近來整個人都變了，要不是您，我真怕……”她哽咽著說不下去，隻是不住地向我鞠躬。我擺了擺手，目光落在蜷縮在椅子上、神色仍顯恍惚的小黃身上，沉聲道：“人鬼殊途，此番雖暫時驅走邪祟，但心防不固，仍有隱患。切記讓孩子遠離陰暗潮濕之所，莫要再觸黴運。”
    離開時，夜色已完全籠罩大地。陳實將剩餘的符咒、艾草等物仔細收好，低聲道：“那女鬼執念頗深，怕是不會善罷甘休。”我望著小黃家的方向，天蓬尺在袖中微微發燙，似有感應：“一個月後替身期滿，若陰氣未消，還需再來一趟。不過……”我頓了頓，目光轉向燈火通明的街道，“隻要小黃能重拾朝氣，陽氣漸盛，邪祟自然無機可乘。”
    此後的日子裏，我時常會想起那個被鬼交折磨的少年。一個月轉瞬即逝，小黃母親發來消息，稱孩子已換了明亮的新房間，還主動報名參加了社區誌願活動，精氣神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照片裏，少年笑容明朗，雖仍顯清瘦，卻再不見當初那股陰鷙之氣。我望著手機屏幕，心中欣慰，驅邪之事，終究是要“邪”與“心”一同驅散，方能真正迎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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