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平土坑，堆起一個小小的土包。沒有墓碑，隻有幾塊粗糙的石頭壓在上麵。
    任珊和老李站在土包前，沉默良久。初升的陽光穿過林間稀疏的枝葉，在潮濕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子裏很安靜，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昨夜那萬獸奔騰般的恐怖仿佛隻是一場噩夢。
    然而，就在任珊最後看了一眼那小土包，轉身準備離開的刹那——
    “簌簌……簌簌……”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摩擦聲，毫無征兆地從她身後那棵老橡樹茂密的樹冠中傳來。
    任珊和老李的身體同時一僵！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脊背！兩人猛地轉身，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射向聲音的來源。
    老橡樹濃密的枝葉在晨風中輕輕搖曳。就在那一片深綠色的陰影之中，一個模糊的輪廓緩緩顯露出來。
    不是昨夜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幽綠或猩紅。
    而是一雙……清澈的、帶著難以言喻的靈性、仿佛蘊含著無盡歲月與智慧光芒的……淡金色眼眸。
    那雙眼睛，靜靜地、不帶任何敵意，甚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憫，隔著搖曳的枝葉，凝視著樹下驚魂未定的兩人。
    僅僅是一瞬間的對視。
    隨即，那淡金色的眼眸輕輕眨動了一下。樹冠深處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枝葉晃動聲，那個小小的、靈性的身影便如同融入陽光的露珠，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老橡樹濃密的樹蔭深處，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老李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額角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握著獵刀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任珊則怔怔地望著那空無一物的樹冠，清晨微涼的風拂過她散亂的發絲，帶走一絲冷汗。她的心髒在胸腔裏狂跳不止，昨夜激戰的疲憊和傷痛似乎都被這驚鴻一瞥帶來的震撼暫時壓了下去。
    那雙眼睛……
    不是怨毒，不是仇恨。
    那是一種……洞悉一切、超然物外，卻又帶著一絲對紅塵苦難的悲憫的眼神。
    “是……它嗎？”任珊的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帶著不確定的顫抖。她想起了朱本亮陳六）在直播間裏講的故事，想起了那隻最終位列仙班的善黃皮子。
    老李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眼神卻更加複雜深邃：“誰知道呢？也許是，也許……隻是這老林子裏的又一個靈物。但那雙眼睛……”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沒有惡意。或許……它隻是在看著。看著這因果輪回，看著這恩怨了結。”
    他拍了拍任珊的肩膀，聲音低沉：“走吧。這地方……邪性。有些債，埋了，未必就真能了結。有些東西，看見了，未必就是結束。”
    任珊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棵沉默的老橡樹，又看了看腳下那個埋葬了朱家百年血債的小土包。晨曦的光芒在林間投下長長的影子，一切都顯得那麽寧靜，卻又仿佛潛藏著無數未解的謎團。
    她轉身，跟著老李，一步一步，離開了這片承載著太多神秘、恐懼與傳說，剛剛經曆過一場生死搏殺，卻又在清晨展露出平靜表象的老林子邊緣。
    身後，風吹林動，沙沙作響，像是無數個古老的故事，在低聲訴說，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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