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手邊的黃表紙和一支細杆毛筆，蘸了蘸朱砂。對著屏幕裏的夏長玉，我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層電子影像的阻隔，落在他身後那片無形的、灰暗的陰影之上。手指無意識地在粗糙的黃表紙上劃過，指節微微泛白，口中念念有詞，吐出幾個模糊不清、音節奇特的短句。那並非人間任何一種已知的語言，音調忽高忽低，帶著一種古老而冰冷的韻律，像是從幽深的地底、或是遙遠的虛空裂隙中飄來的回響。
    念誦隻持續了短短幾秒。我停下，目光重新聚焦在夏長玉那張寫滿驚惶的臉上，眉頭緊鎖：“老哥哥，您身上……沾了不幹淨的東西了，很凶。火氣低，陽氣弱，被趁虛而入了。您說說，到底遇上了什麽怪事？詳細點。”
    夏長玉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那口氣能壓住胸腔裏翻滾的恐懼。他的聲音更加渾濁，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顫抖：“前天……前天早晨，我去九龍山屯，我姑娘家。看看小外孫，順道幫她們幹點零碎活。活幹完了，姑娘留飯。對門親家，還有屯裏幾個老哥們兒都在，就……就喝了幾盅。”
    他的眼神開始放空，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夜晚：“天擦黑了，姑娘說：‘爸，天晚了，別走了，住下吧。’我哪能住？那條路，我走了半輩子！閉著眼都知道哪塊地有坑，哪塊地有坎！我拍著胸脯跟她們說，沒事兒，抬腳就到！”
    “從姑娘家出來，得有九點多了。酒勁上來，走路腳底下發飄，可心裏明白，就想快點到家。屯子裏的夜，黑得跟潑了墨似的，九點多，燈都滅幹淨了，死寂一片。就遠處我們屯子那邊，還有幾點燈光，像引路的鬼火。”夏長玉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夢囈般的恍惚，“我就衝著那點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越走越快……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那點燈光越來越近，最後定住了，就在眼前。是個小土屋，窗戶紙透出昏黃的光。剛走到門口，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一個聲音從裏麵鑽出來，又幹又澀，像砂紙磨鐵皮：‘三缺一！正好玩兩把！快進來！’”
    “我還沒回過神，就被一隻手拽了進去。屋裏煙氣騰騰，燈光暗得很，勉強能看清圍著炕桌坐著三個人。一個歲數大點的，頭發花白，臉上皺紋堆壘，眼珠子渾濁得像蒙了層灰翳；旁邊一個中年男人，瘦得脫了形，顴骨高高聳起；還有個看著年輕點的，臉色慘白慘白，沒一點血色。仨人我都不認識。”夏長玉的喉結上下滾動，吞咽著無形的恐懼，“那個老的就開口了，聲音跟我剛才聽見的一樣幹澀：‘我們是李軍家來的客，晚上睡不著，摸兩把牌，就缺個角兒。’”
    “他們仨那眼神，直勾勾的，粘在我身上，一個勁兒地催。鬼使神差的，我就坐下了。”夏長玉的聲音開始發抖，“我平時手氣臭得很，過年打牌，十回輸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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