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長玉和他老伴早已等在門口。才兩天不見，這老哥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整個人佝僂著，臉色是死人般的灰敗，眼窩深陷，印堂處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青黑之氣。他老伴也好不到哪去，眼神渙散，手裏死死攥著一串磨得發亮的舊佛珠，指節捏得發白。
    “天意老師！您可來了！”夏長玉見到我，渾濁的眼睛裏才透出點活氣，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哭腔。他老伴更是直接抹起了眼淚。
    “東西都備齊了？”我沉聲問，目光掃過院子。
    “齊了齊了！按您吩咐的，一樣不少！”夏長玉連忙點頭，引著我們走進堂屋。
    堂屋中央已被清空。一張褪了色的八仙桌權做法壇。上麵鋪著嶄新的黃布。五色淨宅符按方位壓在桌角。嶄新的五帝錢被紅繩仔細地串好，泛著溫潤的古銅光，擺成一個小圈。七彩金條、金銀元寶、路路通等祭品堆疊成小山，在搖曳的燭光下閃爍著一種冰冷的、非人間的光澤。最紮眼的，是法壇中央立著的那個半人高的草碼人——枯黃的稻草紮成粗糙的人形，身上裹著一件夏長玉的舊衣服，一張用紅紙剪出的、歪歪扭扭的詭異人臉貼在稻草人的頭部，空洞的眼睛和咧開的嘴巴在燭光下顯得格外瘮人。
    陳實放下帶來的大包，裏麵是桃木劍、銅鈴、朱砂、黃表紙、糯米等法器。他手腳麻利地開始布置，將桃木劍橫放於法壇前，銅鈴掛在一旁。
    時間一點點滑向子時。屋裏的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隻有燭火偶爾的“劈啪”爆響和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撕扯著死寂。
    子時正刻！
    法壇中央那盞主燈，黃豆大的火焰猛地一跳，驟然爆出一朵幽藍色的燈花，發出“滋啦”一聲輕響，隨即火焰詭異地拉長、搖曳，顏色變得慘白。
    “來了！”我低喝一聲，眼神瞬間銳利如刀。
    一步踏上法壇前，左手抄起沉重的三清鈴，手腕猛地一抖！
    “叮鈴鈴——！”
    清脆急促的鈴聲如同無形的錐子，瞬間刺破屋內粘稠的死寂！鈴聲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在狹小的土屋裏反複震蕩、疊加，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燭火瘋狂搖曳！
    右手同時抓起那柄油潤沉實的桃木劍，劍尖斜斜向下，劍穗拂過桌麵上串好的五帝錢串。
    “叮——！”
    一聲清越悠長的金屬顫鳴應聲而起！銅錢特有的、帶著歲月沉澱的共鳴，與尖銳的鈴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無形的聲浪，猛地向四麵八方推開！
    “弟子陳玄，焚香拜請！三清道祖，諸天仙真！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座前，護法神將顯威靈！”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鐵交鳴，每一個字都灌注了全部的精氣神，在法壇上空炸響，震得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今有信士夏長玉，生辰庚帖在此，身染邪穢，魂不守舍！懇請祖師垂慈，賜下神威，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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