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鎮的暮色像一灘凝結的血，濃稠得化不開。暗紫色的雲層低垂，仿佛隨時都會壓塌這片飽受摧殘的土地。林霄跟著王遠踏入村口時，潮濕的空氣裏彌漫著腐肉與硫磺混合的腥臭味，直往鼻腔裏鑽。腳下的青石板沁出暗紅的水漬，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油光，像是被無數鮮血浸透的古老印記。他下意識地按在腰間的斬妖劍上，掌心傳來的卻是劍柄冰冷的觸感，以及早已被冷汗浸透的黏膩。
    “小心！這赤尾狐妖擅長幻術！” 王遠的警告聲剛落，林霄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轉。原本死寂的街道瞬間被熊熊烈火吞噬，衝天的烈焰中傳來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嚎，燒焦的皮肉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焦糊味，混合著濃煙嗆得他喘不過氣。他踉蹌著後退，後背撞上滾燙的土牆，指腹傳來真實的灼痛 —— 這幻境竟連觸覺都如此逼真，仿佛他真的置身於人間煉獄。
    “林霄！別信所見！” 王遠的聲音從火焰深處傳來，卻又像是從極遙遠的地方飄來，模糊而不真切。林霄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開，試圖用疼痛喚醒自己。然而，視線裏，老郎中佝僂的身影正從火海中蹣跚走來。老人胸前赫然插著他的斬妖劍，渾濁的眼珠凸出眼眶，臉上滿是驚恐與難以置信，顫抖著伸出布滿血痂的手：“霄兒，你為何...”
    “住口！” 林霄聲嘶力竭地怒吼，揮劍劈向幻象。劍身卻毫無阻礙地穿過虛影，在地上犁出半人深的溝壑。混沌之氣在經脈中橫衝直撞，仿佛脫韁的野馬。他的心髒劇烈跳動，腦海中一片混亂，恐懼與自責幾乎將他淹沒。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入門時師父教的靜心咒，顫抖著結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隨著疼痛蔓延，眼前的火海開始晃動，像是被風吹皺的水麵，漸漸露出背後赤尾狐妖詭笑的臉。
    那妖物蹲坐在斷壁殘垣上，九條尾巴如燃燒的綢緞般肆意擺動，每一根毛發都仿佛在散發著邪惡的氣息。赤瞳裏流轉著譏諷的光，像是在嘲笑林霄的弱小與無助。“能在三重疊境裏清醒，倒是有趣。” 沙啞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刺耳，劃破了死寂的空氣。話音未落，狐妖縱身躍下，空氣中頓時炸開無數紅色光刃，如同密集的箭雨向林霄射來。
    林霄倉促舉劍格擋，手腕被震得發麻，虎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光刃擦著臉頰飛過，在身後的牆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跡，灼熱的氣息讓他的皮膚微微發燙。他這才驚覺，實戰與訓練場完全是兩回事。狐妖的攻擊毫無章法，每次躍起都伴隨著殘影，根本無法預判落點。更糟的是，混沌之氣在慌亂中難以凝聚，他的攻擊綿軟無力，幾次都被狐妖輕巧避開，反而露出更多破綻。
    “蠢貨！用混沌之氣感知它的靈氣波動！” 王遠的喝聲混著法器的金芒傳來，一道金色屏障暫時逼退狐妖。林霄依言閉眼，黑暗中卻仿佛有無數猩紅的眼睛在凝視著他，寒意從脊背竄上後頸。冷汗浸透後背，黏膩的衣物貼在身上，讓他渾身不自在。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集中精神，終於在混亂的靈氣漩渦中，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熱源，如同黑暗中的一點螢火。
    就在他睜眼的瞬間，狐妖的利爪已近在咫尺。林霄側身翻滾，肩頭卻仍被劃開三道血痕，火辣辣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險些握不住劍。溫熱的鮮血順著手臂流下，滴落在地上，在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混沌之氣，聚！” 他低吼著將氣勁注入劍身，劍刃頓時泛起幽藍光芒，揮出的劍氣竟將地麵劈出蛛網般的裂痕。然而，狐妖的速度太快，他的攻擊還是慢了一步。
    狐妖顯然沒想到這個新手能反擊，微微一愣，尾巴下意識護住要害。林霄趁機追擊，腳步卻有些虛浮，體力在激烈的戰鬥中快速流失。就在這時，狐妖突然張口，一團漆黑如墨的煙霧噴湧而出。那煙霧所過之處，地麵騰起白煙，石板迅速被腐蝕出密密麻麻的孔洞，發出 “滋滋” 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這毒氣的恐怖。
    “屏住呼吸！” 王遠的警告晚了一步。林霄吸入半口毒氣，喉嚨瞬間被灼燒般劇痛，仿佛吞下了一團滾燙的炭火。五髒六腑仿佛被滾燙的鐵水澆灌，混沌之氣在經脈中瘋狂亂竄，像是要衝破他的身體。他彎腰劇烈咳嗽，鮮血混著黑色黏液吐在地上，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紫光。
    “運轉周天，護住心脈！” 王遠的清神訣化作清風驅散部分毒氣，但更多的黑霧正如同活物般纏繞上來，鑽進他的口鼻，滲入他的皮膚。林霄感覺意識逐漸模糊，四肢變得沉重無比，仿佛被灌了鉛。眼前浮現出老郎中慈祥的麵容，那是他在這世間最親近的人。“不能死...” 他在心裏不斷告訴自己，再次咬破舌尖，強撐著運轉混沌之氣。氣勁在體表形成淡金色護盾，勉強抵擋住毒氣的侵蝕，可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
    狐妖見狀發出尖銳的嘶鳴，九條尾巴同時暴漲，空氣中的靈氣開始瘋狂匯聚，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林霄知道這是最後的殺招，可他的力量幾乎耗盡，雙腿像灌了鉛般沉重，每走一步都無比艱難。“王師兄，我...” 他的聲音虛弱而無力，充滿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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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著！” 王遠將一張符咒按在他掌心，符咒上的朱砂符文燙得驚人，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力量，“這是聚靈符，能短暫激發你的潛力！記住，它的弱點在尾椎骨！”
    狐妖口中凝聚的紅色光球足有磨盤大小，所過之處空氣發出刺耳的爆裂聲，仿佛空間都要被撕裂。林霄將符咒拍在胸口，混沌之氣瞬間洶湧澎湃，像是決堤的洪水。他握緊斬妖劍，感受著氣勁在劍刃上流轉，仿佛與武器融為一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力量，每一根神經都緊繃到極致。
    當光球襲來的刹那，林霄迎著強光躍起，劍光如銀河倒懸，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直取狐妖尾椎。“轟！” 劇烈的爆炸掀起氣浪，強大的衝擊力將林霄掀飛數十丈，重重摔在瓦礫堆裏。碎石劃破他的皮膚，鮮血染紅了衣衫。他掙紮著抬頭，看見狐妖的身體正在消散，那雙赤紅的眼睛裏，終於浮現出恐懼。最後一劍，他成功了。
    硝煙散去，青牛鎮的廢墟上，林霄跪在滿地殘骸中。他的衣衫襤褸，傷口還在滲血，疼痛從身體的各個部位傳來，提醒著他這場戰鬥的慘烈。但他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不再有初戰時的慌亂與恐懼。這場戰鬥讓他明白，除妖師的道路布滿荊棘，但唯有在絕境中淬煉，才能真正守護人間安寧。那些曾經讓他恐懼的幻術、毒氣，那些實力上的巨大差距，都成為了他成長的墊腳石。他緩緩站起身，望向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他也將帶著這份成長，繼續踏上未知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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