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態度堅決，金錦也沒再囉嗦，轉身就往外走，忽然又想起今天老宅打過電話，她正要和蕭縱提一嘴，卻見他鬼鬼祟祟地上了樓，趴在門邊聽了好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推開了蘇姚的房門。
    金錦：“……”
    沒眼看。
    她決定稍後再找機會說一說老宅的事，現在還是趕緊走吧。
    蕭縱一無所覺，他聽著房間裏的水聲，心癢難耐，抓著門把的手幾乎要將鎖給掰下來，可他忍了又忍，還是沒有進去，隻在窗前給自己點了根煙。
    等他再回到房間的時候，蘇姚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他沒開燈，借著外頭有些昏暗的月色盯著靜靜地看，他想起了孫少甫的那個電話，想起了沈知聿。
    但很快他就止住了思維，不願意再繼續想下去。
    有些事，隻要不拆穿，就可以當做沒發生。
    他彎腰把人抱回床上，這陣子他在蘇姚房裏養傷，蘇姚就一直睡在沙發上，任憑他怎麽說，她都不肯換地方。
    所以每天他都要這麽折騰一回，但是——
    他一靠近，蘇姚就睜開了眼睛，嫻熟地抬手抵住了他的肩膀，“又來，你的傷口剛好，又想撕裂是嗎？”
    “我的傷已經好了。”
    蕭縱解釋，“換你睡床。”
    蘇姚打了個嗬欠，“我已經習慣了，你趕緊去睡吧。”
    蕭縱沒動，仍舊半蹲在沙發旁邊，片刻後，蘇姚無奈的聲音響起來，“你怎麽了？是不是孫少甫又說什麽不好的消息了？”
    蕭縱扯了下嘴角，這算是關心他嗎？
    “沒什麽，就是說最近海城不太平，我想著囑咐你，這幾天就別出門，別見外客了。”
    蘇姚靜了一瞬，黑暗中，她的神情蕭縱完全看不清楚，更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等待回應的每一秒，都無比漫長，他這樣善於蟄伏忍耐的人，都有些承受不住。
    在他幾乎要等不及，要再次開口的時候，蘇姚才幽幽開口，“你是想說，不讓我見沈知聿吧？”
    蕭縱沒有否認，抓著她的手狠狠親了一口，隨即又抬手擦去了自己留下的痕跡，免得勞動蘇姚自己動手。
    “知道就好，少見一麵又不會掉塊肉，我們就不見了，好不好？”
    他緩聲開口，柔聲哄著，哪怕知道就算蘇姚答應了也沒什麽可信度，可他還是想聽，想聽她答應。
    蘇姚卻又沉默了，這次蕭縱的耐心越發差，他咳了一聲，“蘇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去睡吧。”
    蘇姚終於開口，話裏帶著敷衍。
    蕭縱輕輕歎了口氣，其實蘇姚的敷衍，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早就感覺得到，可總比不理他強吧？
    沙發上的人忽然下了地，推著他到了床邊，“快睡吧，你的傷還沒好呢。”
    他被迫躺在了床上，心裏卻有些無奈，他分不清蘇姚是真的在關心他的身體，還是純粹嫌他煩，不想再和他說廢話。
    可他還是順勢抓住了蘇姚的手，帶著笑開口，“這麽惦記我的傷嗎？”
    “誰惦記你？”
    蘇姚擠兌一句，將薄被搭在了他腰上。
    這次蕭縱沒再開口，因為他同樣分不清蘇姚這話，是隨口一說，還是真心實意。
    他沒再想，合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忽然夢見了蕭太太難產去世的那天，他那時候被派出去剿匪，回來的時候，隻看見了空蕩蕩的院子，滿床的鮮血，和床榻上隻剩了一口氣的母親。
    管家說，蕭太太不肯咽氣，就是在等他回來，可她等了那麽久，也隻來得及說一句話，照顧好妹妹……
    他有照顧好蕭茵嗎？
    他在夢裏反思自己，不得不承認，自己好像並不稱職，當時那段時間，他被憤怒和悲慟衝昏了頭腦，滿腦子想的都是報仇，他一次次和蕭遠山起衝突，一次次被打擊，被囚禁，被責罰，哪裏顧得上蕭茵呢？
    連找奶娘都忘了，還是陳施寧在陳家挑了個可靠的人。
    說起陳施寧……
    他不想說他，隻是嘴裏有點苦，隻有一點點。
    耳邊響起細碎的說話聲，他從綿長混沌的夢裏醒過來，一睜眼就看見了蘇姚的臉，眼裏帶了一點關切，他很想看清楚，但又反應過來，這大概是他的錯覺，因為他其實很清楚，蘇姚為什麽回來……
    他又合上了眼睛，回到了雜亂無邊的夢裏。
    “少帥？少帥？”
    蘇姚忍不住喊了兩聲，她剛才明明看見蕭縱睜開眼睛了，怎麽又睡過去了？
    “醫生，他怎麽了？怎麽又發起燒來了？”
    她摸著蕭縱的額頭，其實前些日子，蕭縱也是持續低燒的，可不是已經好久都沒發燒了嗎？
    她滿腔困惑，莫名的焦躁。
    “傷口都好好的，我也不知道哪裏有問題。”
    醫生很無奈，蘇姚忍不住開口，“你拿著帥府那麽豐厚的薪水，什麽都查不出來，你是怎麽做醫生的？”
    醫生羞愧得麵紅耳赤，卻沒有反駁，隻連連道歉。
    “管家，再請個大夫來吧。”
    管家連忙去了，蘇姚想起那些針劑，猶豫了一下，還是取了出來，“之前讓你化驗過這些針劑的成分，你有沒有做出新的來？他能不能用？”
    醫生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他有在努力，但條件擺在這裏，他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蘇姚從他的反應裏得到了答案，沒再苛責，畢竟如果這藥真的那麽好做，蕭縱也不用省著不肯用……
    她心頭忽然刺了一下，莫名的疼，疼得她好一會兒才回神。
    她將針劑放了回去，雖然很想給蕭縱注射一支，可是她不敢隨便用藥，萬一用錯了……
    等等吧，說不定外頭的醫生能有什麽發現。
    可惜，對方的水平還不如府裏的醫生，什麽都沒發現，蘇姚心裏失望，卻也無可奈何，隻能盼著蕭縱自己醒過來。
    然而對方這一燒，就燒了三天，期間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
    帥府也不敢再請醫生，唯恐他現在這個樣子被人鑽了空子。
    蘇姚還沒見過蕭縱這幅樣子，心裏像是燒了把火，她不在意蕭縱的生死，但他現在還不能死。
    她猶豫再三，去副樓找了金錦，蕭縱身邊既然有那麽厲害的一個醫生，那必然會有其他人知道，這個人不是蕭翼，就是金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