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80章 九世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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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傾城猶豫許久,意識到這是她接近楚墨最好的機會。
    若是隕落在此,倒也可以擺脫大幽帝國的束縛、償還她對大幽帝國的恩情了。
    她幽幽一歎,最終決定和楚墨一起去參加紅塵問心的試煉。
    兩人開始接受試煉。
    當最後一絲意識被卷入輪回大陣的瞬間,楚墨按照係統給出的“破陣之法”,心神陡然一凝。
    萬念俱灰,一心求死。
    一股純粹到極致的死誌,在他眉心祖竅中凝聚成一點微不可察的幽光。
    下一秒。
    那股足以剝離真仙記憶的恐怖能量洪流衝刷而過,卻唯獨繞開了那點“死寂”的區域,如同河流繞過頑石。
    楚墨的意識,清醒得可怕。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前已是另一番天地。
    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古色古香的街道,叫賣的商販,嬉笑的孩童。
    這是一座繁華的凡人城池。
    楚墨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粗布麻衣,感受了一下這具體內空無一絲靈力的凡人身軀,嘴角勾起一抹溫和儒雅的弧度。
    “紅塵問心?考驗羈絆?”
    他低聲輕笑,那雙深邃的眸子裏,哪有半分迷茫,全是獵人看到獵物落入陷阱的愉悅與殘忍。
    “不。”
    “這是我的私人訂製,調教室。”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很快,便定格在不遠處一個糖人攤子前。
    那裏,一個身穿淡綠羅裙,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正踮著腳尖,滿眼好奇地看著攤主吹著糖人。
    她的容顏,與夏傾城有九分相似,卻褪去了所有的清冷與修為,隻剩下不諳世事的純真與嬌憨。
    此刻的她,記憶全無,修為盡失。
    就是一張任由楚墨隨意塗抹的白紙。
    楚墨的笑容,愈發燦爛。
    好戲,開場了。
    ......
    第一世。
    他是父母雙亡的窮酸書生,她是當朝大將軍最受寵愛的幺女。
    一場刻意安排的“英雄救美”後,兩人在燈會上相遇。
    他對她一見傾心,她被他的才華與風骨吸引。
    兩人瞞著所有人,偷偷相會,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
    那段時光,是少女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
    大將軍震怒,將她禁足,並派人將“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窮書生亂棍打出將軍府。
    少女以死相逼,才換來父親一個“若你能高中狀元,便許你二人之事”的承諾。
    書生帶著少女的期盼,發奮苦讀,踏上科舉之路。
    一切,都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
    殿試前夕,一封他寫給“敵國”的密信,被當眾搜出。
    鐵證如山!
    書生被打為叛國逆賊,押入天牢,秋後問斬。
    無人知曉,那封信,是愛慕少女的侯府世子,模仿他的筆跡偽造的。
    法場之上。
    書生被綁在木樁上,遍體鱗傷。
    他抬起頭,在圍觀的人群中,看到了那個騎著快馬,不顧一切衝來的身影。
    她發髻散亂,哭得梨花帶雨。
    “不是他!他不是奸細!”
    “爹!我求求你,放了他!”
    少女淒厲的哭喊,被淹沒在“午時已到”的行刑聲中。
    屠刀落下。
    在人頭滾落的瞬間,書生的目光,依舊溫柔地看著她,嘴唇微動,無聲地說著兩個字。
    “別哭。”
    “噗——”
    少女一口心血噴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直挺挺地從馬上栽了下去。
    世界,陷入一片血色的黑暗。
    【第一世,輪回終。】
    ......
    第二世。
    他是斬妖除魔的正道天驕,她是涉世未深的桃花妖。
    他在一處妖氣衝天的山穀中,遇到了正在被惡妖追殺的她。
    他救了她。
    卻發現,她心地善良,從未害過人。
    他破例,沒有殺她,反而將她帶在身邊,教她辨別善惡,教她人間的道理。
    她對他日益依賴,他也對她的天真爛漫,動了惻“隱”之心。
    正與邪,人與妖,在朝夕相處中,滋生出不該有的情愫。
    終於,宗門發現了她的存在。
    “孽徒!竟與妖物為伍!還不速速斬殺此妖,回宗領罰!”
    師父的怒吼,同門的刀劍,齊齊對準了他身後的她。
    他將她護在身後,一人一劍,對抗整個宗門。
    “她若有罪,由我一力承擔!”
    他帶著她,叛出師門,亡命天涯。
    在被追殺到一處懸崖邊時,他身負重傷,靈力耗盡。
    看著身後那群殺意凜然的同門,他回頭,對著早已淚流滿麵的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怕嗎?”
    她拚命搖頭。
    “別怕。”
    他抬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
    “下一世......我再來尋你。”
    話音落下。
    他用盡最後的力量,將她推下懸崖,自己則轉身,引爆了金丹,與所有追兵,同歸於盡。
    “不——!!!”
    少女墜落的身影,在撕心裂肺的哭喊中,被雲霧吞沒。
    【第二世,輪回終。】
    ......
    第三世。
    他是權傾朝野的九千歲,她是送入宮中固寵的妃子。
    他陰鷙狠戾,是皇帝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人人畏懼。
    她溫婉柔順,在深宮中步步驚心,如同一朵隨時會凋零的嬌花。
    無人知曉,他曾在她入宮前,於一場大雪中,救過險些凍死的她。
    那驚鴻一瞥,成了他這扭曲人生中,唯一的光。
    他不動聲色地為她鏟除所有敵人,將她一步步推上貴妃之位。
    他為她做盡了一切,卻從不與她多說一句話。
    他所有的溫柔,都藏在那雙看她時,才會有一瞬間暖意的陰鷙眼眸裏。
    她知道是他,一直都知道。
    這份禁忌的情感,是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直到,老皇帝病危,太子與諸王奪嫡。
    她所屬的派係落敗,一夜之間,從雲端跌入泥沼,被打入冷宮,賜三尺白綾。
    是夜。
    他提著劍,孤身一人,殺穿了半個皇宮,將她從冷宮中救出。
    “跟我走。”
    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也是,最後一句話。
    宮門外,是早已埋伏好的千軍萬馬。
    他將她護在身後,浴血奮戰,從黑夜殺到黎明。
    最終,他力竭了。
    萬箭穿心。
    他用身體,為她擋住了所有的箭矢,倒在了她的懷裏。
    “你......為什麽......”她抱著他,淚水決堤。
    他費力地抬起手,想要觸摸她的臉,卻在中途無力地垂下。
    “咳咳......忘了我......”
    “好好......活下去......”
    他死在了她的懷中。
    而她,拔下頭上的金簪,毫不猶豫地刺入了自己心口。
    黃泉路上,我陪你。
    【第三世,輪回終。】
    ......
    第四世。
    他是受人欺辱的奴隸,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他為她擋下刺客的毒刃,在死前,用血汙的手,為她戴上了一朵從石縫裏摘下的小黃花。
    ......
    第五世。
    他是守衛邊疆的將軍,她是和親的敵國公主。
    城破之日,他戰死沙場,她穿著嫁衣,自焚於城樓之上。
    ......
    第六世......
    第七世......
    一世又一世的輪回。
    一場又一場的生離死別。
    楚墨扮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用盡了所有的“深情”,將一場場精心編排的虐戀悲劇,演繹到了極致。
    每一次,他都死在她的麵前。
    每一次,都將她的心,撕得更碎一分。
    終於。
    第九世。
    他們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普通凡人。
    沒有家國大義,沒有正邪之分。
    他是個木匠,她是個繡娘。
    他們從年少相識,到白頭相守,平淡,且幸福。
    這一世,沒有意外,沒有悲劇。
    他陪著她,看遍了人間的日出日落,走完了平凡而又完整的一生。
    臨終前。
    躺在床榻上,白發蒼蒼的她,緊緊握著他同樣蒼老的手,渾濁的眼中,流下了兩行清淚。
    “夫君......”
    “我......我想起來了......”
    “你是那個書生......是那個獵妖師......是那個九千歲......”
    一世又一世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
    那積攢了九世的愛戀、愧疚、思念與痛苦,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她看著眼前這個陪伴了自己一生的男人,泣不成聲。
    “對不起......對不起......”
    “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笑了笑,用盡最後的力氣,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傻瓜。”
    “我一直,都在。”
    說完,他的手,緩緩滑落。
    【第九世,輪回終。】
    【同心之殿,終末試煉......通過。】
    宏大的聲音,在黑暗的大殿中再次響起。
    下一秒。
    幻境破碎。
    楚墨與夏傾城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大殿中央。
    楚墨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剛剛那九世輪回,隻是看了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戲劇。
    而他對麵的夏傾城,卻渾身劇震,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雙曾經清冷如冰的眸子裏,此刻卻寫滿了痛苦、掙紮、愛戀......
    她看著眼前的楚墨,嘴唇顫抖,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你......”
    九世記憶,九世深愛,九世死別!
    那一道道用生命為她刻下的烙印,早已將她的“太上忘情”,衝刷得一幹二淨!
    她的道心,瀕臨破碎!
    就在這時。
    “轟隆隆——”
    大殿的盡頭,一扇塵封了萬古的石門,緩緩打開。
    刺目的寶光,從門後噴薄而出。
    試煉的獎勵,出現了。
    夏傾城卻對那驚天的寶光視而不見,她的眼中,隻有眼前的這個男人。
    花了好大的力氣,她才將目光從這個男人臉上移開。
    告訴自己,剛才經曆的那一些,都是假的。
    可她的心,卻早已無法像最初那般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