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魂歸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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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靜的像涓涓的溪流,偶有波瀾又緩緩流逝,冬日的第一場雪不經意間已把青山浸染。
一列車馬緩緩地駛出上京城的北門,雪白的披風黑色的束甲,騎士麵甲下的雙眸裏透出冷厲的神色,臨近城門時一騎策馬上前,手中一翻一塊金質的團龍令牌,戰馬上俯身將令牌遞到守城的小校麵前,
‘’墨羽衛出城送陣亡將士歸鄉‘’。
守城的小校神色一恭,後退幾步衝著城門處的兵士高喊
‘’列陣送同袍歸鄉‘’
守城的小校仔細整理好自己的束甲,看著身後匯聚而來排列整齊地方陣,手中戰刀拔出向下斜指,又嘭的一聲靠在胸前,守城士兵側目看著駛來的車馬,身軀瞬間變得挺拔,手中的長槍整齊的磕碰在胸口,
‘’送同袍歸鄉”
大皇子席童用腳踢了踢馬車前緊握佩刀的小七,
‘去城門外喚英魂歸鄉’,
小七扶手一聲‘’諾‘’翻身下了馬車
下車的小七一路小跑出了城門,站在城外一側的高坡上,手中一條白色的束帶一抖,快速地紮在腰間。
探手摘下腰袢的嗩呐,深提一口氣
‘魂歸來兮’
一聲高呼,手中嗩呐咬在嘴邊,嗚咽的嗩呐聲悠悠響起,隨著車隊駛出城門,嗩呐的曲調婉轉高昂起來,‘於歸’。馬上的騎士冷厲的雙眼裏含著淚水,大皇子席童從車窗裏回頭望向身後的車隊,壓抑著心中的疼痛,
‘送你們歸鄉,可我又如何麵對你們的阿爺阿娘啊’,
席童手掌顫抖著向後方伸出,似乎想要親手撫摸那一壇壇的屍骨。馬車的角落裏靜靜地遞來一塊錦帕
‘大兄,他們為了景國,不悔’,
聲音弱弱的卻透著穩重。席童搖搖頭,
‘’我隻是覺得我至少該做點什麽,而不是帶著冰冷的屍骨去告訴他們的親人,你的孩子為國戎邊多麽英勇,告訴他們你的孩子為國戎邊無怨無悔,不是的,最少我這裏不是的。他們有的剛剛成親,有的剛做了阿爺,有的還隻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他們和我們一樣,有家人有愛人有牽掛的人。我總要做點什麽才能彌補那些失去了親人的家庭啊。
‘’一雙白皙柔弱無骨的小手,緊緊地握住了席童的手臂,
‘’阿兄,這不是你的錯,男兒征戰沙場,血肉之軀又怎會無損無傷。你要是心裏不舒服,我們就多給那些失去親人的家庭一些撫恤,我知道你把王府裏值錢的都置換了銀錢,我來時母後和三弟和四弟都給我湊了一些銀子,加上我的有好幾千兩呢。我們多給一些,他們今後就會好過一些。
席童拍拍按在手臂上的小手
‘傻妹子,你們幾個就靠著那點月奉自己都緊緊巴巴的,還有母後本就替我們操了不少心,看看母後的首飾盒子,除了大婚時祖母陪嫁的那套金飾和皇後妝容的配飾,偌大的箱子裏再沒有其他的首飾和珠寶,這些年來父皇為了景國日昃之勞,政務繁忙,每逢天災人禍戶部吃緊,父皇都恨不能把內庫的銀子種到地裏盼個豐收。所以母後這些年把祖母陪嫁的嫁妝都添了進去,母後自己哪裏還有積蓄,給了我銀子,母後還不知怎麽勤儉才能度過去啊,總說皇家,皇家。天下的皇家,皇家的天下,我們景國的皇室隻是天下的皇家,絕沒有皇家的天下。
說完這些話席童苦笑著搖搖頭,
‘要不是朝堂上的幾位縫補匠,咱們景國啊還真是四處漏風,齊相這麽多年守著老妻,五十了膝下無子女,一國之相宅子裏連個幼齡的丫鬟都沒有,兩個老兵帶著老妻就是全相府。
陸相管著天下的財權居然靠出書才給陸家姐姐湊齊嫁妝,可笑的是咱們童大將軍想吃肉還要帶著侍衛上山打獵,回來後一戶戶挨家的分肉,那場麵就像過年一樣。
可是就是這樣一群人,無怨無悔的頂住了景國的天,商國在北疆寇邊,是童家兩代人八條人命守了十五年,每次老夫人都替出征的孩子們親手束甲,含著眼淚告訴孩子‘平安‘’。
兵部的致禮司最怕的就是走向童國公府,看著那依門而立的老人,遠遠地流著淚嘴裏呢喃著
‘孩子回來了’
致禮司的侍郎都恨不能死在沙場的是自己。南理國聯合南域十六國向我施壓,意圖割讓南煜六城,是禮部範言帶著禮部十三名官員深入南理,儒家之士做起了縱橫家的文章,合縱聯營間讓還沒踏入我景國的南煜聯盟內亂,趁此機會我景國一舉向南多了三城,了不起啊!
可是到現在範言身體裏的內傷都沒好利落,每到冬日都咳喘的厲害。兵部這麽多年招兵,那塊巨大的牌子上‘’我的身後是景國‘’讓多少將士勇往無前。
我還記得我佩劍上殿,父皇問我帶軍戎邊可知為將之道,我那時初次為將,大殿之上高聲回複,兩軍交戰有我無敵。
父皇笑著對下麵的各位大人說
‘看看我家出了個下山虎’,而後語重心長的告訴我‘為將之道就是帶著你的同袍平安歸來’,可你的阿兄沒做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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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女子沉默了一下,重重的拍了席童一下‘所以你更要振作起來,你的為了他們的身後事著想。不要冷了他們的心’’。
席童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
‘對,兄長受教了’’,
車隊駛離城門一路向北而去,一路上路過的農戶,趕路上京的商旅,相攜賞雪尋梅的學子,遠遠地看見車隊後方高挑的軍方靈旗,都會停下腳步肅穆的站在道路的兩側,待車隊經過時深深地一躬,雙手持禮躬身一拜,這是為國戎邊的將士應得的尊重。
商旅們亦會手中拿出一個裝著碎銀的袋子,輕輕地放在後麵馬車的棚頂上,用青竹支撐的黑色靈棚,不一會便布滿了各方贈與的體恤錢,無論是商旅的銀袋,還是學子們放置的碎銀銅板,或是農戶的一小袋穀子或是幾把青菜。
這代表著所有的人都沒有忘記這些為國捐軀的將士們。席童起身走出馬車,換過侍衛牽過的戰馬,馬上的席童雙手持禮,對著路上的行人深深一禮。
車隊的肅穆和馬蹄踏落的聲音帶著無言的莊重,壓抑的感覺讓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小七一提戰馬湊近席童
‘殿下,我怎麽有些緊張,還想哭啊’,
席童沒有回應,隻是瞥了一眼小七馬鞍後方斜掛的胡笳,小七心裏領會。
取過胡笳放在嘴邊,低沉的胡笳伴著馬蹄滴答的聲音,席童眼裏的目光變得深遠,仿佛又見到了升起的炊煙,茫茫的戈壁,漫天黃沙裏千年不死的胡楊,還有延綿起伏的山巒,碧海無波的千措湖無盡的大草原。
胡笳的聲音帶著悠遠和飄逸,馬上的騎士和坐下的戰馬似乎都變得輕盈起來。
馬車裏長公主席璿兒目光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長兄,那個縱馬高歌,酒醉疏狂的大皇兄似乎漸漸遠去,幾年前的大皇兄肆意張狂,為了幾個欺負婦孺的官宦子弟,一手提著馬鞭,一手拎著酒壺。
從適宜坊的酒樓裏,丟下自家剛過門的嫂嫂,一路縱馬衝過西坊,一鞭子打落禦筆親書的書院牌匾,大罵書院大儒欺世盜名,誤人子弟,坐下弟子斯文敗類男盜女娼。
一個人堵著書院大門曆數書院幾年來的樁樁件件,更是丟下酒壺抱起牌板直闖書院。
要不是幾家犯錯的子弟父母親自上殿求情,大皇子估計就算斷了一頓打,也會被降了王爵貶為郡王,畢竟上任帝王的手書代表的意義不同,大皇子那一鞭子打的是不忠不孝,也落得個不仁不義。
而此時的大皇兄沉穩幹練,多了些儒雅和莊重。卻又少了些親和與熱忱。席璿兒還是喜歡曾經的大兄,雖然疏狂但是眼裏帶著純淨。是可以背著妹妹跑來跑去,偷偷吃掉弟弟盤子裏的糕點,逗得弟弟哇哇大哭的大兄,不是現在這樣眼裏帶著悲傷,身上背著枷鎖的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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