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坊門鈴輕響，三位俏麗的小娘挽手而出，鹿皮足靴尖頂絨球，腰間的真絲繡囊隨著身動搖擺，靈動不失優雅，錦絲儒袍加身的啟安，走路都帶起了腔調，若是手中多了一把折扇，那慢條斯理跺出的步子下，儼然已是貴公子的姿態。
    齊鈺在掌櫃的躬身施禮下，走出了衣坊，一身雪白的織紡錦緞，搭配玉扣束腰，外罩一件同色係的薄款雪狐皮裘，手牽著同樣白衣相隨的沐沐，那滿身的出塵之感，讓人遠遠地心生敬意。
    果兒左右看看小姐妹身上的新衣，開心的嘴角含笑，亮晶晶的大眼睛裏，都是愉悅的光芒，啟安給衣坊的小廝留下地址，又遞過一串錢，眾人換下的衣物和新購置的成衣布匹，被店家裝車送往東城的書鋪。
    緊趕幾步追上前行的齊鈺幾人，探手接過彩兒手中的挎籃，輕輕一笑，對著幾個小丫頭比比手指：“真漂亮！”
    一向開朗大方的果兒，一點不見生分的，伸手攔住一位帶著侍從遊玩的貴公子，三言兩語的問清了自己需要的答案，對看著自己一臉癡迷的對方擺擺手，蹦蹦跳跳的回到齊鈺身邊。
    “先生，問清楚了，西城最繁華最好的酒樓是丹桂閣，我們去那裏吃吧！就在前麵右轉，靠近凝香街的路口。”
    齊鈺歉意的和那位呆滯的公子哥點點頭，伸手敲了一下挽著自己的果兒：“淑女一些，女孩子要矜持一點，走，丹桂閣！”
    齊鈺一行人移步前行，那位呆滯的公子拍拍自己的臉頰，又看看齊鈺的一身服飾氣度，對身邊的侍從擺擺手：“走，伴月賭坊玩兩手，少爺我痛失所愛，定能賭場得意！”
    小侍從眨眨眼睛，小心地回複道：“大老爺昨日交代過福伯，家裏那個家法所用的滕杖，該換粗大一點的了，那根細小的，前幾日被少爺的屁股給磨斷了，還有大娘子今日回公子外祖父家，公子看看要是不順路，咱就別去了吧！”
    貴公子摸摸了依舊還有些疼痛的屁股，彈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錦袍，眼睛在呆滯裏恢複清明，懊惱的對身旁的小侍從抱怨道：“青蟲，你該多些生活的情趣，不要整天呆瓜一樣無趣，總是關鍵時刻掃少爺的興致，少爺就是開個玩笑，難道還真的去賭坊廝混，走，再溜達一會兒，挑一隻綠頭大將軍就回府。”
    齊鈺幾人結伴而行，也使得街上的行人不住地側目觀瞧，齊鈺倒是不介意這樣帶著善意的目光，人們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和欣賞，僅是心靈外放的一種體現。
    甚至包括自己同樣會帶著欣賞的目光，看向錯身而過的靚麗女子，也僅僅是出於對美的向往，未必夾雜什麽其他的念想。
    凝香街是西城花坊青樓最集中的地方，其中最大的幾家被尊為藝館，當家的花魁娘子各有擅長的技藝傍身，琴棋書畫歌舞技藝，即是書院的學子對坐，也會被尊稱一聲大家。
    齊鈺幾人要去的丹桂閣，就在凝香街的十字街口，七層高的酒樓，還是齊鈺第一次在景國見到，可見鹿城作為南方的小京都，昔日是多麽的繁華和富庶。
    門前的迎客，也多了幾分的從容和自信，麵對齊鈺幾人雖說麵帶笑意，可卻沒有午時那位迎客臉上的諂媚，語氣從容穩健，客氣又帶著分寸感。
    齊鈺身邊的啟安上前交涉，訂好了兩間頂層的包廂，好在無需資格和身階地位的限製，僅是頂層的消費有了底額，這對齊鈺這樣不願為這樣的小事攀扯關係的人來說，反而更直接和適宜。
    啟安留在樓下等候，迎客親自帶著齊鈺幾人登樓，見慣了摩天高樓的齊鈺，對此很是淡然，也讓身邊的迎客誤以為客人的身份不簡單，這份淡定不屑一顧的姿態，定是見慣了大場麵的權貴之家。
    迎客的話語間，態度也漸漸變得恭敬許多，幫著齊鈺推開包間的大門，出乎齊鈺預料的是，丹桂坊裏居然還專門隔出了喝茶的區域。
    一方巨大的茶桌，很有氣勢的盤踞在茶區中央，高凳花架、花格書櫃、書畫懸掛，無不顯示著布置者的文人底蘊，倒是讓齊鈺眼前一亮。
    彩兒很自覺的從提籃裏拿出茶葉罐，帶著雲念步入茶區的茶台，迎客一看兩個女孩子的態勢，就知道對方家中，已是把這些當做普通的日常，全然沒有往日客人來房間的震驚和驚奇。
    齊鈺擺擺手對著迎客吩咐道：“還要等人同來相聚，你先按照這裏的規格來安排酒菜，待人到齊了會通知你布菜。”
    等迎客離去，齊鈺走到窗前向外望去，這裏的視角剛好，可以看到凝香街的全貌，高樓林立庭苑比鄰，還未到夜間上客的時辰，卻已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遠遠地可以聽到樓遇間傳來的琴聲，還有夾雜在琴聲裏似有似無的吟唱聲。
    這個時代夜間流連青樓藝館，並不是一件低俗的事情，反而是文人雅客交友聚會最喜歡的場所，即使官員也會偶爾來這裏放鬆心情，約上三兩好友小酌幾杯，聊以詩詞賦以文章有藝館的大家捧喝，也是一種閑情雅趣。
    很多世家貴族的公子哥和閨中小姐，也會參與節日裏的詩會，文會，所以這裏不同於低檔的妓館，反而是高雅之所在。
    齊鈺記得丹若在這條街上，就經營著幾間不同的鋪麵，有胭脂水粉也有布匹成衣，還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售賣樂器的琴樓，紅線的生意最早都圍繞著女子而來，這遍布天下各國的產業裏，也多是和女子相關。
    快要到來的花魁大賽，也讓此時的各家藝館青樓熱鬧異常，如今各家都在絞盡腦汁的排演新的曲目，樓子裏內部的比拚，已經進入到了最終的階段。
    每家樓子裏前三甲的娘子，將會代表自己的花樓，參加一年一度的南域花魁大賽，每年評出十二位花魁娘子，也是在南部各郡，大大小小幾十家青樓藝館中，上百位待選參賽的小娘中，取最出色的十二位才藝雙絕的女子，由各方大儒來評點十二花神的位置。
    齊鈺覺得吃完飯，若是大家興致所在，那就選一家最有名氣的青樓藝館，去見識一番，也讓自己多一些世俗氣，把每日這繃著的思緒好好地放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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