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土脈初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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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船的帆影還未完全淡出歸墟的藍光,瀾世西陸的荒原上,便有了不同尋常的動靜。
那是片被旅者稱為“枯骨原”的土地,三百年前的滯力不僅凍結了歸墟,還讓這裏的土壤失去了所有生機——地表裂開蛛網般的溝壑,裸露的岩石泛著死氣沉沉的灰,連風刮過都帶著砂礫摩擦的幹澀聲響。此刻,一道細微的裂痕裏,卻有嫩黃的芽尖正頂開碎石,芽尖上掛著的晨露,在初升的陽光下折射出與歸墟同源的溫潤光澤。
“這不可能。”騎著沙駝的老者猛地勒住韁繩,他羊皮鬥篷上的補丁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株幼苗,“枯骨原三百年沒長過活物了,連我的耐旱草籽都種不活。”老者是西陸最後的“守土人”,世代守護著荒原深處的土脈祭壇,他顫抖著從懷裏掏出塊龜裂的土玉,玉上的紋路竟與幼苗根部的土壤產生了微弱的共鳴,發出細不可聞的嗡鳴。
土玉突然從他掌心滑落,墜入最近的溝壑。下一秒,溝壑裏傳來沉悶的震動,像是有巨獸在地下翻身。老者趴在崖邊往下看,隻見原本幹涸的溝底正滲出清冽的泉水,泉水漫過土玉的瞬間,玉上的裂紋竟開始愈合,露出裏麵嵌著的褐色紋路——那是土脈特有的“地紋”,與楚昭寧瀾核裏的浪紋、蘇辰的火紋如出一轍。
更令人震驚的是,泉水流過的地方,土壤竟從灰黑色變成了溫潤的赭石色,幾株蜷縮的枯草舒展葉片,抽出新綠;幾隻躲在岩縫裏的沙鼠探出頭,鼻尖嗅著空氣中陌生的濕潤氣息,猶豫片刻後,竟順著泉流的方向跑去,像是被某種力量召喚。
“地脈醒了……”老者喃喃自語,突然對著東方跪拜下來,額頭抵著滾燙的土地,“三百年了,土脈終於肯回應我們了!”他腰間掛著的青銅鈴隨著動作搖晃,鈴聲穿透荒原的寂靜,遠遠傳開。而在他身後的沙丘頂端,一塊巨大的岩石突然滾落,露出後麵被風沙掩埋的石門,石門上刻著的“鎮嶽”二字,正被滲出的泉水衝刷得愈發清晰。
此時的新船上,楚昭寧正對著風澈的羊皮卷皺眉。自從歸墟的通天橋升起後,羊皮卷上的地圖便多了些流動的褐色線條,像血管般連接著五脈的區域,而線條匯聚的終點,正是西陸的枯骨原。“祖父的筆記裏提過土脈嗎?”她指尖劃過那些褐色線條,瀾核突然微微發燙,核內的五色光紋中,褐色那道正變得格外明亮。
風澈翻到羊皮卷的夾層,裏麵夾著張泛黃的字條,字跡比祖父的更潦草,像是匆忙間寫下的“土承萬物,脈藏於嶽。滯力之根,或在其下。”他指尖點向字條末尾的朱砂印記,那印記突然化作隻褐色的小獸,在地圖上跑來跑去,最終停在枯骨原的位置,化作個閃爍的光點,“看來土脈不僅醒了,還在向我們發出信號。”
蘇辰正用火焰給船舷的木板做防潮處理,聞言抬頭看向西方“難怪這幾天總覺得火紋有點悶,像是被什麽東西壓著。”他指尖的火苗突然跳了跳,在空中畫出個土黃色的符號,“滯力的殘魂在歸墟被淨化了大半,但源頭好像還在,難道跟土脈有關?”
老藥翁從藥箱裏翻出顆核桃大小的土黃色果實,果皮上布滿細密的紋路,像是大地的脈絡“這是三百年前從西陸帶回的‘鎮嶽果’,據說土脈守護者能靠它感知大地的呼吸。”他將果實放在掌心,果實突然裂開,露出裏麵金色的果仁,果仁上浮現出片山脈的虛影——正是枯骨原深處的群山,其中最高的那座山峰頂端,隱約有團黑色的霧氣在盤旋,“你看,那團霧就是滯力的源頭。”
星瀚洲的女尋瀾者舉起啟明晶,晶石映出的星圖裏,西陸的位置多了顆忽明忽暗的星“星錄上說,土脈對應‘鎮星’,鎮星不穩,則萬物不生。三百年前鎮星突然變暗,瀾世的土地才開始衰敗,如今它重新亮起來,卻帶著雜質,說明土脈還沒完全掙脫束縛。”
船身轉向西方時,楚昭寧突然想起父親遺物裏的一本舊書,書中記載著五脈的關係“浪脈引動水流,火脈帶來溫度,風脈傳送氣息,星脈指引方向,而土脈……是承載這一切的根基。”她撫摸著引瀾笛上的冰紋,“就像歸墟是水流的終點,土脈深處一定有大地的心髒,隻要能喚醒它,瀾世才算真正完整。”
駛入西陸海域時,海水漸漸變成渾濁的土黃色,與歸墟的清澈截然不同。蘇辰趴在船邊,看著幾條帶著泥點的魚從船底遊過,魚鰭上沾著的沙粒竟在陽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是鐵礦石,這附近的海底應該有礦脈。”他指尖的火紋輕輕觸碰水麵,那些沙粒突然活躍起來,在船尾組成條斷斷續續的沙路,指向荒原的方向。
登岸時,撲麵而來的不是想象中的幹燥,而是帶著泥土腥氣的濕潤。楚昭寧踩著鬆軟的沙地,發現腳下的沙粒竟在發光——不是歸墟的藍光,而是溫暖的土黃色,像陽光照在剛翻過的田地裏。不遠處,幾隻沙鼠正拖著漿果跑來,將果實堆在他們腳邊,然後對著引瀾笛吱吱叫著,像是在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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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守土人的信使。”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沙丘後,他已經換上了整潔的褐紋長袍,腰間的青銅鈴隨著步伐叮當作響,“我叫石伯,是守土人最後的族長。”他對著楚昭寧手中的引瀾笛深深鞠躬,“三百年前,土脈守護者為了鎮壓滯力的源頭,將自己與地脈綁在一起,從此再沒出現過,隻留下預言說,當五脈信物齊聚時,會有人來解開這束縛。”
跟著石伯往荒原深處走時,楚昭寧發現那些龜裂的土地正在愈合——裂縫裏冒出細密的青草,原本灰敗的岩石上長出綠色的苔蘚,甚至有幾隻彩色的蜥蜴趴在苔蘚上曬太陽,看到他們經過也不躲避。“地脈的力量比我們想的更溫柔。”她彎腰觸碰一株草葉,草葉上的露珠滾落,滲入土中,激起一圈微小的光暈,光暈裏竟浮現出模糊的人影,像是在耕種的農人。
“是地脈記憶。”石伯解釋道,“土脈能記住所有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過的痕跡,就像浪脈能記住水流的軌跡。”他指著前方突然出現的湖泊,湖水清澈見底,湖底沉著些鏽跡斑斑的農具,“這裏原來是守土人的糧倉,被滯力變成了鹽堿地,現在地脈複蘇,連湖水都回來了。”
湖泊中央的小島上,立著塊丈高的石碑,碑身刻滿了古老的文字,頂端卻缺了一角。楚昭寧認出那些文字與歸墟珊瑚蟲組成的文字同源,隻是記錄的不是興衰,而是耕種的曆法。“石碑在等什麽東西。”她指尖的瀾核貼近碑身,碑上的文字突然亮起,在地麵組成個凹槽,形狀竟與老藥翁的鎮嶽果果仁一模一樣。
老藥翁將金色果仁放入凹槽,果仁瞬間融入石碑,頂端缺失的一角發出柔和的光芒,補全了石碑的輪廓。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石碑緩緩移開,露出下麵通往地下的石階,石階兩側的壁燈自動亮起,火焰是溫暖的土黃色,照亮了前方幽深的通道。
“這是通往地脈祭壇的路。”石伯的聲音帶著顫抖,“我祖父的祖父說過,祭壇下麵就是鎮嶽之心,是土脈的核心,也是……當年守護者犧牲的地方。”他走在最前麵,青銅鈴的聲音在通道裏回蕩,驅散了沉積的寒意。
通道盡頭是座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的高台上,懸浮著顆籃球大小的土黃色晶石,晶石表麵纏繞著黑色的鎖鏈,鎖鏈上還殘留著滯力的氣息。晶石下方,有個穿著灰袍的人影被鎖鏈穿透身體,釘在石台上,他的皮膚已經與岩石融為一體,隻有胸口還在微弱地起伏,像是在沉睡。
“是土脈守護者!”石伯跪倒在地,淚水滴落在地,激起一圈圈土黃色的漣漪,“他還活著!”
楚昭寧剛想上前,那些黑色鎖鏈突然繃緊,散發出刺骨的寒意,比歸墟遇到的滯力殘魂更濃烈。蘇辰指尖燃起火焰,卻被鎖鏈彈開的黑氣逼退“這些鎖鏈是滯力凝結的,跟守護者的生命力纏在一起,硬燒會傷到他。”
風澈展開羊皮卷,地圖上的褐色線條在祭壇位置匯聚成漩渦,漩渦中心浮現出一行字“力生於土,亦歸於土。”他看向楚昭寧手中的引瀾笛,又看了看蘇辰的火紋、自己的風珀、女尋瀾者的啟明晶和老藥翁的暖瀾花,“五件信物能淨化歸墟的滯力,或許也能解開這裏的鎖鏈。”
五人站成五角星的形狀,信物同時亮起。引瀾笛的藍光、火紋的紅光、風珀的青光、啟明晶的白光、暖瀾花的綠光,五道光芒交織成網,籠罩住黑色的鎖鏈。鎖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開始一點點鬆動,纏繞在上麵的黑氣被光芒淨化,化作點點塵埃落入地麵。
隨著最後一道鎖鏈斷裂,土黃色的晶石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將整個溶洞照得如同白晝。石台上的人影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瞳孔是大地的顏色,裏麵映著流動的脈絡“我等這一天,等了三百年。”他的聲音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帶著岩石的厚重,“滯力不是外來的敵人,是瀾世失衡時產生的‘淤塞’,就像河流會淤積泥沙,大地也會積累濁氣。”
守護者抬手輕揮,溶洞的地麵裂開,露出下麵翻滾的岩漿,岩漿裏卻沒有灼熱,反而泛著溫潤的光,與歸墟的海水、燼洲的火焰產生了共鳴“五脈本是一體,浪脈引淤,火脈化淤,風脈散淤,星脈導淤,而土脈……”他的手掌按在晶石上,晶石化作點點光屑融入地麵,“是承載這一切的容器,也是讓力量循環的樞紐。”
隨著晶石的消散,整個枯骨原都在震動。地麵升起無數綠色的藤蔓,將裂開的溝壑填滿;遠處的群山褪去灰敗的顏色,露出青翠的草木;甚至連天空都變得更加澄澈,飄來帶著水汽的雲朵,落下了三百年第一場真正的雨。雨水中,無數沉睡的種子破土而出,轉眼間便長成了參天大樹,樹上結滿了五顏六色的果實。
石伯看著荒原上奔跑的孩童——那是守土人隱藏起來的後代,他們終於敢走出避難的洞穴,在雨中歡呼雀躍。他腰間的青銅鈴發出歡快的響聲,與遠處傳來的浪濤聲、風聲、火焰燃燒聲、星辰轉動聲交織在一起,匯成瀾世新生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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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寧望著手中的瀾核,核內的五色光紋終於完全亮起,流轉不息,像極了羊皮卷上那幅完整的地圖。她突然明白,瀾世從不是靠某一脈的力量支撐,而是五脈相互包容、相互成就的循環。就像歸墟能容納萬流,大地能承載萬物,真正的力量,從來都藏在流動與連接之中。
當新船再次揚起風帆時,方向已經不再重要。楚昭寧站在甲板上,看著身邊的同伴——風澈正對著羊皮卷上新出現的紋路微笑,蘇辰在幫老藥翁烘幹被雨水打濕的藥草,女尋瀾者舉著啟明晶,記錄著天空中新增的星軌。遠處,土脈守護者與石伯站在山巔,向他們揮手告別,山腳下,新的村莊正在拔地而起,炊煙嫋嫋,充滿了生機。
“接下來去哪裏?”蘇辰拋給楚昭寧一個剛摘的野果,果香清甜。
楚昭寧咬了一口,看著遠方地平線處隱約出現的新輪廓——那裏或許還有未被喚醒的角落,或許還有等待被傾聽的故事,但她不再著急。因為她知道,隻要五脈的力量還在流動,隻要身邊的人還在,每一段旅程,都是回家的路。
而在瀾世的高空,星瀚洲的星軌與土脈的山脈、浪脈的水流、火脈的岩漿、風脈的氣流終於完全連接,組成了一個巨大的五邊形,像一顆正在跳動的心髒,源源不斷地釋放著生機。在這個心髒的中心,有一點微光正在閃爍,那是瀾世最本源的力量,也是所有故事開始的地方。
故事,才剛剛展開最精彩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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