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你……”欣貴妃滿目驚恐，雙手不自覺護住小腹，顫聲道，“你放心，即便母妃生了皇兒，也定然會讓他對你言聽計從，或許，或許他能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也說不定。”
    帕爾朵胸腔起伏，霍地直起身子，眼前這個蠢女人若不是她的母親，真想一把掐死她，罷了，人各有命，路是她自己選的，是生是死由她去吧。
    “你自己好自為之，我府中還有些事要處理，先回去了。”話落，大步朝著門外而去。
    欣貴妃望著晃動的珍珠簾幕呆怔了片刻，撫了撫胸口朝著外麵顫聲道：“來人，宣太醫。”
    窗外的臘梅正含苞欲放，幾片花瓣已從飽滿的骨朵兒裏率先鑽了出來。年節一過，春意亦漸濃烈。嶽泱泱望向窗外，料峭寒風拂麵，發絲散在額上，她卻仍一動不動，看不出絲毫情緒。
    她向來是沉默寡言的，宮人們早已習慣。隻是此時更添幾分心灰意懶，想來也無人窺見，無人留心分辨。
    “二姐姐！”
    耳畔驟然炸響的聲音驚得她心下顫栗，隻覺脊椎骨都蜿蜒著酥麻。
    眼前一花，嶽泱泱尚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神態茫然地看向那一張嬌媚可人的俏臉。
    自己的表情此刻定然十分癡傻，嶽泱泱不禁想。
    “悠悠……”嶽泱泱定了定神，勉強一笑。
    嶽悠悠從窗外伸進手來，拉住她的手腕，難掩興奮又不由分說地邀請道：“走，咱們吃燒烤去！”
    “燒烤？”嶽泱泱輕聲重複著。
    悠悠早已從殿門跑了進來，拉著她便走：“是呀是呀，冬天就是要吃燒烤，二姐姐快來嚐嚐可……莧兒的手藝！她可是許久沒下廚了，我饞得緊呢，她會做許多花樣，保證叫你念念不忘。”嶽悠悠一路小跑，也不管身後人的意見，自顧自地碎碎念著。
    嶽泱泱被她這樣牽著，也需跑起來才能跟上悠悠的步伐，她便用空出的一手提著裙子，心中頓感一陣別扭，隻覺動作甚為滑稽。感受到周遭宮人們仿佛在偷眼瞧看，她卻不敢抬首證實，視線隻牢牢固定在二人相牽的手上，心髒正不規律地跳動著。
    這樣大膽的行徑她此前從未嚐試過，可手心的溫度叫她不想放開，有悠悠擋在麵前，擋住那些探尋的視線，她便也想大膽地放縱一回。
    尚未到郡主宮苑，便聞到一股熱騰騰的肉香。
    這便好似是嶽悠悠的興奮劑，使得她的腳步愈加歡快。
    “莧兒！我們來啦！”
    “慢點兒，坐下歇息一下，先喝碗薑蜜水暖暖身子吧。”雲可羨抬眸笑道，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嶽泱泱點了點頭，“二公主，請坐。”
    院內桂花樹下擺著一個烤架，下麵生著炭火，圓桌周圍的椅子上墊著厚實的坐墊，許是方才烘過，坐下隻覺暖洋洋的。
    嶽泱泱坐在墊子上，捧著尚冒熱氣的薑蜜水，一股甜甜的暖流順咽喉而下，五髒六腑都溫暖了起來。她有些拘謹，又忍不住好奇，一雙眼睛定格在那茲拉冒油的烤架上，肉香四溢，鮮美的肉汁透過架子，滴在炭火上，不時傳來“滋滋——”的響聲。
    那烤架旁的少女與往日打扮不同，頭上隻以金釵綰了個單髻，蛾眉淡掃，臉上仿若未施脂粉，碳火烘烤下，一張小臉紅撲撲的，蝶羽般的睫毛忽閃忽閃，愈是這般素雅的打扮，越是叫人將視線都聚焦於那張秀美絕俗的臉蛋上，小而翹的鼻尖微一聳動，唇畔不由綻開笑意：“這幾串好了！”
    隻見她手法嫻熟地拿起桌上早已備好的料粉，裹著窄袖的手腕一抖一抖，均勻地撒在肉串上。
    嶽悠悠歡呼一聲，早已接過了簽子，揚起粉潤潤的小臉：“二姐姐，你快嚐嚐！”
    兩雙美目一時間都凝視著她，期待著她的回應，這種受人注視的感覺讓嶽泱泱臉上發熱，接過竹簽子，低著頭咬了一口。
    吃烤串就是要咬住肉，將其從簽子上撕扯下來那才帶勁，過癮，可嶽泱泱從未做出過這等舉動，隻是小口咬下一塊肉來咀嚼，這可急壞了悠悠。
    悠悠親自示範，一口咬住那鮮嫩多汁的牛肉塊，順著竹簽直至牛肉滑落入口，大口大口地嚼了起來，另一邊還不忘誇讚著：“好吃！”臉上沾了料粉也渾然不覺，像隻饞貓兒似的眯著眼。
    泱泱麵上浮起一絲笑意，她知道，知道她二人為何邀請自己，也看出她們的親近之意，但是她的心頭仿佛總壓著一個重擔，連那唇畔偶爾的弧度，仿佛也醞釀著苦澀。
    果然，雲可羨語聲清淺，斟酌著，似是怕觸痛她敏感細膩的心：“泱泱，那日多謝你。”
    那日多虧了嶽泱泱作證，證實守宮砂確然有藥可解，悠悠才得以回宮。她二人並非一母所生，憐妃與皇後更無甚交情，因而她的證詞顯得那樣可信。承順帝龍顏大怒，派人徹查此事，對悠悠也懷疼惜之心，即令她留在宮中，賞賜了許多金銀珠寶以作撫慰。
    悠悠似乎還是老樣子，吃喝玩樂，笑鬧無羈，這下更是整日裏纏著雲可羨，不是比武切磋便是嚐試菜品。
    她們心中都知道，嶽泱泱那日的抉擇，在暗中湧動著異樣的轂紋。
    泱泱的立場，顯然背棄了憐妃與錦王，這完全出乎雲可羨的意料。她入宮多日，與這安靜內斂的二公主不過是字麵意義上的點頭之交，話都不曾說過幾句，可恰是這看似逆來順受的少女，竟公然對自己的命運做出反抗。
    那日嶽錦主動提出讓泱泱作證，又會安了什麽好心思？想必他正惱恨於如今的結果。雲可羨心下冷笑。
    那樣一個陰鬱狠毒之人，難保不會對失去利用價值的人做出什麽，哪怕那人是自己的親妹妹。
    雲可羨看向泱泱，那羞澀無措、謹小慎微的模樣，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保護的欲望。
    或許，泱泱的加入，是她們的一股新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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